公孙瑜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情的人,也不会轻易对谁牵肠挂肚,此时却觉得有人在自己心上剜了一刀,把那些曾经毫不在意的美好一一排开,告诉她那些有多珍贵,再一股脑儿地毁掉了。
她实在是堵得慌,便起身出去,打算透透气,却撞上了在门口的顾淳。
顾淳盘膝而坐,半倚在墙上,手里摆弄着从地上随便捡的小石子,毕竟在密道里走了一遭,灰头土脸的,看见公孙瑜,偏过头笑了一下,也没问她为什么不在里面休息。
公孙瑜挨着他坐下来,问道:“顾烨还好吗?”
“应该得养几天,”顾淳回道,“但谢老板拿给他的是好药,他方才说自己结实得很,不用担心。”
公孙瑜也顺手捡起两颗小石子,顿了顿,轻声道:“在白城……多谢了。”
“应当是我谢你,”顾淳一抬手,一颗石子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无声地掉在了杂草丛中,“还有我那几个学生,要不是跟着你……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听谢老板的意思,是回邺都吗?还是江南?”
“不知道啊,”公孙瑜惆怅道,“什么朱雀乌鸦,那符听起来很厉害,我也不忍心打断谢叔,听得不明不白的。你能讲讲吗?”
顾淳的表情突然有一丝细微的变化,他是知道公孙瑜失忆的事情的,但她……有时候不像是简单的失忆,而是对世事一无所知,却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他曾经想方设法地调查她是不是公孙彦的女儿,但如今尘埃落定,他却愈加觉得,这个公孙瑜不像是士族小姐,而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一样。
但他很快就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番——谁没些不能与人言的秘密?他所认识的公孙瑜,个性而不强硬,心里明明有四方天地,却也不好高骛远,为人通透的很。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倾盖如故。而这三年,自己就算把她视作半个知己,还不是戴着无法摘下的面具,瞒了一箩筐的事情么?
“前朝大雍建国前,也是兵荒马乱,”顾淳定了定神,缓缓道,“据说开国皇帝司马平登上了那个位置是民心所向,江南商贾为其提供物资,中原大部分工匠为他所用,连西北一线驻军都摆明了支持他,和他自己的人马联手,夹击取下了都城。但也有传言,是说他拿到了‘四符’,才能调动多方势力。”
“四符分别是玄武、朱雀、青龙、白虎,流传了百年,玄武代表文士,朱雀代表商界,青龙代表工匠,白虎代表军方,四符盛则隐,乱则出,但时间长了,更像一个传说,我也是听来的,”他换上了一副“遇到大人物”的表情,半开玩笑道,“没想到真的见到了朱雀符的传人啊。你看顾烨,都吓得不敢跟你说话了,就我还……”
“就你还有心情损人。”公孙瑜打断,又和顾淳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先前的压抑情绪顿时消散了一半。
“顾淳,”公孙瑜突然转移了话题,“我不知道你还随身带着手串,那东西掉在长亭酒肆门口……”
“那是我娘的。”顾淳低声道。
公孙瑜突然顿住了把玩小石子的动作。
“不用难过,”顾淳接道,“她临终的时候送了我那个手串,我就一直带着,当时情况太危险了,珠子落了一地,也来不及捡。说不定,是她在保佑我呢?”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娘是戎州人,嫁到了中州,如果我不能再回白城生活了,那珠子留在这儿,看得到戎州,又属于大梁,也算是……一种归乡吧。”
顾淳偏头看了看身旁的人,见她依然不语,怕是心里还有愧,便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天已经快亮了,二人索性坐在门口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来,一边等着那位未曾谋面的江暮云。
“我以前还挺想当大人物的,但这担子突然落下来,还有点想临阵脱逃呢。你说,”公孙瑜转头问道,“这块烫手的符,我该不该接?”
“这么问我,不就是心里有答案了么,”顾淳笑道,“你有次喝多了,还嚷嚷着什么看过电影,有一句……台什么词,说‘不能放弃创造历史的机会’……我还没问过,‘电影’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苏轼
第12章 故人
公孙瑜瞬间舌头打结,没想到顾淳连电影和台词这种东西都记得,默默在心里把“不能贪杯”抄了两百遍,赶紧打了个马虎眼混过去。
不过,长亭酒肆不再,她那偶尔一酌的习惯,就也跟着灰飞烟灭了。
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嘴上没停,却是各怀心事。
顾淳心里生出了一股惆怅感,白城……应该是回不去了。他迟早要走,然而生活了五年,他给这地方写的诗都堆了一摞,说情深也不为过。西戎突袭,白城遭难,他痛心不已,却可以推测出缘由。但他们是哪里来的炮筒?邺都情况怎么样?这场袭击,会是动摇大梁太平的导/火/索吗?
和忧国忧民的顾老师不一样,公孙瑜想的都是细节,心里涌起了一连串的问题。在酒肆门口,她看的不太清楚,却有八/九分确定,顾淳的手串和自己的一样——毕竟这宝贝是穿回去的线索,天天看着,连二十八颗珠子有什么不同的纹路都印在了脑子里。然而顾淳一番“娘的遗物”说出来,她便不再好问下去,也不知这东西到底是何方来历,只能从对顾淳的了解推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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