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易改,人非事事休。命途几重莫言愁。念初见、桐落思清秋。西风岁岁还来,朝朝暮暮,吾心依旧。”
大雍分崩离析就在眼前,聚散有时,命途多舛,这担子太重,我也无暇愁苦。又到了梧桐落叶的季节,还记得你我初见,就是在一片金海之中,我现在所求的,便是一切尘埃落定,年年岁岁,都有你在身旁朝夕相伴,此情天地可鉴,吾心千年不改。
那晚,乌离木然地重复着“吾心依旧”,只觉得万分讽刺,说祝福太过虚假,说妒忌太过小人。此后他回到西戎,望着繁星点点,想着过往种种,把万般深情都埋在了沙海之下。
没有人会理解他对格弥的爱意。在世俗眼光中,年龄便是不可跨越的鸿沟,甚至连格弥自己都不曾正视这份绵长的相思。
直到格弥突然离世的消息传到西戎,乌离才骤然惊醒——他的光永远地灭了。
他先是不敢相信,多方打探后,终于心如死灰,大醉数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两年后,上天再次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当时的西戎国王与新建的大梁政权再起冲突,格弥的儿子,也就是太子前来和谈。这事情原本与乌离没有关系,他却忍不住想跟着西戎军去看那孩子一眼。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大梁的人马全军覆没,格弥的儿子也在那场乱局中死去。而后赵粲带兵前来,西戎王庭大变天,国王铁木尔被斩首,那也是乌离第一次看见赵粲——那个抢走了格弥的心的人。他威风赫赫地骑在战马上,眼中全是复仇的快慰。
他此时已然是一员大将,成为了新王帕夏的左膀右臂,却偶然得知了一个惊人的秘密——这场“为子报仇”,似乎是安排好的戏码。当时设下埋伏、杀了太子的人,正是帕夏!
乌离无比震惊,却不敢轻举妄动。他细细地、慢慢地查着,如同抽丝剥茧,想要还原一个真相。但他越往深里走,竟越觉得万箭穿心。
赵粲娶了格弥,便得到了西戎力量的支持。但这段关系并不能成为永恒的筹码,他和帕夏联手杀了铁木尔,才算是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即便代价是自己的儿子。
即便代价是格弥的儿子。
他笔墨下的感情,真里掺了几分假?他对格弥自始至终有几分利用?乌离想不明白,恐怕,也再不愿想明白。
于是,赵粲此后纳的妃子、封的新太子、对西戎的压迫,都像一把把利刃插在了他身上,在此后的近十年里,不断生根、发芽,长进了如今西戎新王的骨血。
作者有话要说:
完整版《莺啼序》安排在番外。
上一代的狗血故事……写的我肝儿颤QAQ。
第43章 七年
乌离开始了他长达七年的布局。他要一步步登上西戎的王座,再进攻中州,找到赵粲杀之而后快。
无奈他天生不是功于心计的人,屡屡受挫,甚至因为太过心急卷入他人的利益纷争险些丧命,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汉人。
那汉人自称“云舒”,只用一计便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乌离眯着眼打量了他很久——这人身形瘦小,衣着十分简朴,随身也没多少盘缠,像是从中州逃难而来。乌离知道此时的中州刚刚尘埃落定,赵粲果断将司马氏族一网打尽,立威甚广。“大梁”如一轮升起的旭日,照亮了多年混战、浴血的中原大地。
云舒以谋士的身份留在了乌离身旁,而乌离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如鱼得水”。但乌离的老下属们对这个来路不明的中原人颇有恶意。云舒曾被骗到山里呆了整整七天,出来的时候瘦的皮包骨头,只有双眼还是亮晶晶的,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他也被强迫做过各种脏活儿累活儿,连夜打扫马厩、修缮房顶、疏通沟渠。然而,云舒向来无怨言,对他们仍恭敬有加,弄得一群西戎汉子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长此以往,云舒终于得到了他们的认可,也从粗活中解脱出来。他天资极高,几年内便精通了西戎话及西域其他国家的语言,甚至成了乌离的中原话师父。他不争不抢,比乌离见过的任何人都有耐心,为了未来的巨大猎物,甘愿忍受一切苦难。
而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不被猜忌的。直到乌离有一日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问他意欲何为,云舒才笑着说道,你现在不会杀我,因为我足够有用。我会助你登上西戎王位,入主中原。
“可笑,”乌离嗤了一声,但把刀放了下来,“入主中原岂是儿戏?”
云舒依然淡笑一声,拿了纸笔:“你可想过,为何西北儿郎骁勇,南疆巫毒神秘,却都不曾彻底打败中原人?”
寥寥数笔,一架炮筒便成了型。云舒又细细地在每个部位作了标识,甚至写出了制造所需的材料。
乌离瞳孔一缩。他清楚这是什么——在大雍末年,中原人已经在新型武器方面颇有进展,西戎王庭却不屑一顾,认为中原人孱弱,硬碰硬地遇上大马尖刀,依然胜算不大。但乌离这些年学了中原话、对这片富饶的土地了解愈加深入,便越觉得中原人可怕。
“若我成了大业,”乌离盯着那图纸,缓缓道,“你要什么?荣华富贵?福泽子孙?”
云舒这次没有笑,他神色平静,却坚定道:“不要什么,我做这些,只是为报一人知遇之恩,师徒之情。他不愿做恶人,我便替他双手染血。我与’大梁‘伪朝……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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