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太医来了,可喝了多少碗汤药下去都不见好,几天下来人已经烧迷糊了。我尽我所能地照顾着她,我答应她的百花图还没绣完,我害怕她像大表姐一样也要离开我了。
烧了四天之后,齐昭容的脸上和身上陆续出现了疹子,太医看了便道:“不成了,是天花。”
太医说,大概是土壤里的天花病毒被齐昭容种花时翻了出来。天花具有极强的传染性,不过这里是冷宫,没什么好隔离的。
珠妃立即带了圣旨来接我出去,但我怎么丢的下齐昭容。
那个因为我被打折了一条腿扔进冷宫的齐昭容。
那个每天一瘸一拐地搬来清水为我擦洗身子的齐昭容。
尽管外面已经派了得过痘疫的宫人来照看齐昭容,但我依然固执地守着她,我怕她醒过来的时候找不到我。
和妃在门外劝了几回,邱宁儿快要临盆了因此一直被瞒着这事。贵妃有次气急了,派宫人来把我强行拖出去。但只要我拼了命地想留下,没有人能有办法。
最后皇帝也来了,站在门外问我:
“萧又然,你死了我怎么办?”
“死了便死了,我与骆王都不会怨恨你。”
死了便死了,爹爹和母亲还有几位堂兄表兄尽孝,本来进了宫的女儿就跟死了一样。
死了便死了,骆王没了念想,也能安心娶妻生子,带着剩下一半的快乐好好地过完这一辈子。
死了便当作我把命赔给了齐昭容,她落到今日这般下场,罪魁祸首都是因为我。
齐昭容烧了整整十天之后,终于醒转了,太医却摇摇头,说这是回光返照。
她终究要像大表姐一样离开我了,我不愿让她不明不白地死去,最后还是开口告诉她:
“你从前问我为什么每天晚上都要在院子里看星星,我告诉你因为我在想一个人,这些星星像极了他看着我笑的眼睛。”
我哭了出来,“那个人就是骆王,对不起,就是我毁了你的一生。”
齐昭容呆了一下,然后努力对我笑着摇摇头:“我不怨你,你也是个苦命的。”
又说:“若你的百花图绣成了,就烧给我吧。”
说完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齐昭容这样得了天花病死的,最后不免都要被烧成灰,但依然用清水为她轻轻擦拭了一遍身体,穿好宫装,挽上发髻。
我还记得初入宫时看见她在御花园百花间的笑颜,我愿她在天上也能像那时一样美丽。
宫人还没来得及烧完齐昭容的生活用具的时候,我也倒下了,我知道,该我偿命了。
我迷迷糊糊地睡着,迷迷糊糊地醒着,没什么求生欲,我早就不想活了,从我知道要进宫的那天就不想活了。
大表姐走了,齐昭容也走了,这世界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
可是文素素来了。
他们终究都不想我死。
素素像从前照顾大表姐一样,昼夜不歇地守着我,给我施针,为我熬药,时刻关注着我的病情,稍有变化就去与太医商量改方子。
我迷迷糊糊的时候还听她拉着我的手哭,求我活下去,就当是为了她活下去。
终于我的烧退了,太医都松了口气,说我总算是活了。
素素每天在我的疹痂上一点一点地涂药,说多亏了从前我母亲总拉着她一块儿研究养颜之术,让她研制出了这药膏。
一个月后疹痂都脱落了,竟几乎没有留下痕迹,我也恢复了气力,素素才放心的走了。
贵妃和珠妃来接我出冷宫,同时告诉我,邱宁儿薨了。
就在我烧退的那一夜,邱宁儿听说了我得天花的事,于是心神皆乱,气泄血崩,生下一个皇子,就走了。
贵妃后来查出来,事情是周宝林故意泄露给邱宁儿的。甚至当时邱宁儿一心要去看她爹平远伯,也是周宝林撺掇的。她成心要我们的命。
周宝林是与我们一同进宫的,我们从未交恶,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想尽办法地害我们。
和妃说,这都赖周宝林她娘,居然叫女儿在后宫里机关算尽往上爬,为父兄在朝廷挣前程,这不是有病吗?
贵妃说,这样的人就是田里的莠苗,拔得越早越好,越快越好,若真让这样的人爬到了高位,后宫岂有安宁?
我无心去指责周宝林,她手上既背了人命,在贵妃眼里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只恨自己,在我任性地不顾一切地守着齐昭容的时候,完全忘了我也是邱宁儿在后宫里最亲的人。
我既辜负了齐昭容,又辜负了邱宁儿。
但我一定会好好活着,我不能再辜负文素素。
皇帝把邱宁儿的二皇子交给了我,又封了我为明妃,移居新修的织云宫。
我给二皇子起名承安,等他长大就告诉他,他的生母叫宁儿,是我从小最好的朋友。
我守着我的小承安过日子,皇帝依然来我宫里的次数最多,也依然是他看书,我绣花,他睡床,我睡榻。只是现在我能感觉到,他在刻意地想多和我说说话。
比如问我对大哥哥的婚事有没有建议。
或者关心小承安今天有没有乖,有没有闹。
还会问我午膳吃了什么菜式,是否合口味。
甚至好奇过牡丹花的一百种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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