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长公主,当年以女流之身摄政监国,一力扶持起幼弟,直至幼弟亲政接权才退隐的传奇公主,薨了。
年近半百的粱帝哀恸过度,在长公主灵前猛吐一口鲜血,昏厥过去。
前朝后宫慌乱成一团,等不懂事的萧千辞玩够了回来的时候,粱帝仍迟迟不醒。她被母后急急逮过去跪在粱帝榻前,一遍遍呼唤父皇。
金灵公主的确是粱帝的心头肉,等到深夜,她嗓子都喊哑了的时候,粱帝终于缓缓转醒,眼神落在哭成泪人的女儿身上。
他屈指抹掉女儿脸上的眼泪,声音轻轻,“千辞,父皇没有姐姐了。”
夜漏更深,萧千辞第一次从她这位大权独握的父皇身上,看到了眼角浊泪。原来他已鬓也星星,垂垂老矣。
处理完长安长公主的丧事,粱帝缠绵病榻好几个月,萧千辞难得消停,日日陪着粱帝哄他开心。
那日救贺长离的记忆,就像是石子丢进大河,被滔天巨浪一口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贺长离有点奇怪,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萧千辞盯着他那双好看的蓝色眼眸,心想,如果当年他们初见,他的眼睛没有受伤,那么再见的时候,她肯定能第一眼就认出来。
他如果当年看清了她的样貌,那么那天小巷里,也定不是那个逼迫的态度。
命运来回兜转,他们被推到奇怪的位置,成了初见时不太友好的‘陌生人’。
告诉他真相么?然后被他逼问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萧千辞刹那间涌现了无数个念头。
金灵公主的身份没什么好遮掩的,这个名号,是权力和高贵的象征。萧千辞从没觉得这个身份是拖累,也从没想过要挣脱这个身份的光环。
这段时间里,贺长离会嘲笑她,会把她锁在屋里强迫她喝完药,会同她嬉闹,会调笑她甚至会似有似无的占她便宜。可也会,在利箭飞来时毫不犹豫的为她挡箭。
卸掉了大梁萧氏和公主的头衔,她只剩自己,她只是他口中有点皮有点刁蛮的——千辞姑娘。
可如果贺长离知道她是金灵公主,会怎么样?
或许会退避三舍,不再与她开玩笑,或许会权衡利弊,斟酌着与权贵公主的距离。更有甚者,再无交集。
这个念头一旦从脑海里冒出来,萧千辞先把自己吓了一跳,然后她果断选择了隐瞒。
“啊?哈哈哈。”
贺长离被她突然的傻笑搞得一脸无语,什么毛病?
他不知道萧千辞怎么突然开心了,也猜不到那个曾经柏音就是眼前人,他埋汰着嫌弃着,看着那张笑脸,垂下头,然后跟着笑了。
“你笑什么?”
“那你又笑什么?”
两人相顾无言,各自好笑。
火苗蹿得老高,一时寂静得只听见柴火噼里啪啦炸开的声音。
萧千辞被关了一天,又奔波了半宿,见贺长离有些精神,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立刻松懈,身体的疲倦感就涌了上来。她在贺长离身边的干草堆里蜷身躺着,背对着他。
贺长离嗤笑,“嘁,干嘛这么防着我,就算我现在想干什么,也有心无力啊。”
萧千辞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倦意一上来,很快昏昏睡去,倒是贺长离睡不着了。刚才说笑转移了注意力倒还好,这会儿疼痛一阵接一阵,倒是折磨得很。
他勉力支起精神抵抗,等到疼痛折磨得麻木,已经过了一两个时辰,他才趴下浅眠。
睡也睡不安稳,贺长离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少年时光,那天他闯进宫里,他的眼睛受伤了,但还看得见,这回,声脆如铃的小女孩变成了萧千辞的模样。
然后他被人蒙住了双眼,视线再一转,萧千辞已经从小女孩抽长成了大姑娘。她穿着火红的嫁衣,站在他的面前,眼含泪珠却一言不发。
他想去执她的手,可自己一伸手还是孩童的样子,萧千辞被人揽着肩走了,他拼命跑,却怎么也跟不上那两个大人。
那个揽着萧千辞的高大影子似乎察觉到他,转过来朝他一推,他翻了几个跟斗,被推出很远,再也抓不到萧千辞。
贺长离心里一急,突然一阵失坠感,他猛地挣醒。
醒来一看还在狭小的洞穴里,松了口气,还没等他这口气松下来,就见火光映着石壁上人影一闪,他彻底警醒,喝问:“谁?”
动静过大,萧千辞也被惊醒了,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坐起来,手臂下意识的遮挡住身后受重伤的贺长离,问道:“怎么了,是霍律伊回来了吗?”
贺长离没说话,盯着洞口绰约的人影。那人影顿了顿,竟真的走进山洞里,这回步履很沉,没再施展轻功。
他背着光,又是一身湛青衣裳,里面二人不太瞧得见他的模样。来人试探开口,“千辞?”
萧千辞愣了一瞬,然后她突然醒过来一样,高兴地扑了过去,像乳燕投林一样扑到那人怀里,蹭了又蹭,“云修哥哥,你怎么来了?太好了!”
贺长离瞧着这一幕,眼睛微微眯起。萧千辞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倒是那叫‘云修’的男子僵了一阵,任由脏兮兮的萧千辞在怀里蹭来蹭去,然后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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