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离从进来后就不大说话,又像之前那样。
他能很熟悉的找到主墓棺椁所在,但他显然对冰棺中的先阏氏无感,而是对她左侧的一个石棺材凝望许久,最后跪倒在石棺材边。
“她是?”萧千辞试探着问。
“是我母亲。”贺长离垂下眼睑,伸出双臂对这石墓行了个月氏礼。
萧千辞闻言大震。
贺长离的生母,竟葬在这里?葬在先阏氏的陵寝里,还用这么简陋的棺椁?
似乎感知到萧千辞的疑惑,又似乎多年秘密藏在心头想要一吐为快,他默默说道:“我母亲是都密部族进贡的美人,起初并未得到父王的宠幸,而是一直在先阏氏身边伺候。先阏氏诞下虞支漠涂以后,一门心思全扑在她的儿女身上,一时失了父王的心,才献出我母亲以便自己固宠。”
“后来我母亲怀了我,又陆续怀了都鲁。那期间父王贪图美色对我们母子很好,连同休密部族都讨得父王欢心。先阏氏觉得我母亲背叛了她,开始忿恨,使计陷害我母亲。她要我母亲想奴仆一样侍奉她,对我母亲极尽羞辱,打骂……”
说到这里贺长离浑身发抖,手指掐进肉里,他眼睛通红,死死的盯着冰棺,恨不得把冰棺砸碎,将里面的毒妇拖出来鞭尸!
萧千辞看得心疼,她屈膝蹲下来,将他抱进怀里,轻轻的问:“后来呢?”
温软的身体就这么轻轻抱着,竟卸去他一身戾气,她就如同当年一样,带给他绝望之中的一丝温暖。
贺长离戚声道:“后来她便死了。”
“在寝宫自杀了。父王说是不祥,又说她诅咒王宫的人,命人封了宫殿。”贺长离抱住了她的腰,非常疲累,“就是当初我劫了你,坐在铁窗上的那座宫宇。”
萧千辞拧眉,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似乎有什么不对,又稍纵即逝。
在那个废宫,她是不是遇到了谁?还有那个雕塑,那个匕首?真的只是她的幻觉吗?
贺长离知道那是他母亲的寝宫,但他知道里面的情况吗?
她心里踌躇,不知该不该告诉他。
这样一岔,贺长离埋在她怀里已有许久,她终于发觉出不对劲来,用力推了推,“贺长离?”
贺长离无意识哼哼一声。
他从来不是一个乱开玩笑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撒娇耍赖。萧千辞心下不安,忙将他推开,果然,贺长离双颊红透,额头烫得不行。
“你醒醒!你怎么了?”萧千辞惊慌失措,他们这一路过来,没见他遭什么暗器啊。
可无论她怎么推,贺长离都是浑浑噩噩不清醒的样子,她急了,不停的左右查看,最后将他撂倒在地,一咬牙,操起一把石斧。
那石斧的重量真不小,她几乎使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将之抬起,然后去砸先阏氏的冰棺。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和勇气,去砸一个死人的冰棺,她只知道,如果她一直就那样害怕担心不敢动弹的话,贺长离会死的。
就像那天他们被丢在山洞一样。
他高烧不退,背后箭伤深入肺腑,随时有可能被敌人发现,他们只有彼此。
她一下又一下的举起石斧砸下去,那寒冰岂是那么容易被砸开的,过不了多久她就力气用尽,掌心里也被压出了一道道血痕。
她不甘心,仍然拼命去砸,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砸下了一点碎冰块,连忙捡起来抱到贺长离跟前,敷在他脸上。
寒冰一刺激,贺长离清醒了一丝,他握住萧千辞的手气若游丝,“我没事,打斗的时候中了毒针而已。”
“这还没事?!你都快死了。”萧千辞忍不住哭出声来。
他中了毒针,这么久都不说,还一路逗她,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贺长离攥着她的手,忽然摸到一手温热,转过来一看竟是鲜血淋漓,他心疼不已,“你真傻!”说完又觉得好气,“你把我移过去不就好了?”
“……”萧千辞语塞,见他还有心情嘲笑自己,下意识回击,“那可是棺材!”
“她现如今是个死人,我怕什么?”他顿了一顿,自伤口处蔓延到五脏六腑的眩晕感又涌了上来,他叹了口气,“千辞,别去做那些无谓的事了,我想抱着你,哪怕最后一点时间也好。”
萧千辞还没高兴起来又见他精神不振颓倒,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听话的倚在他怀里,两人就这么倚着石棺,在这诡异又阴森的陵墓里,亲昵相依。
“命定如此,我也认了。”贺长离迷迷糊糊道,“至少我不该害的你也……”
你应该是大梁身份最贵重的公主,从小锦衣玉食,应当受万千人呵护,而不该最后殒命于这个阴森的异域墓室,与他做一对无名白骨。
“我还有很多事没告诉过你,你不是曾经问我,从哪里学的功夫吗?其实早年我在金陵,曾经得一位高人指点学过半个月,后来我才知道那位高人是皇室暗卫统领……还有我曾遇到过一个小女孩,她救过我,她说她叫柏音,但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我只记得她的声音,我其实很感激她,想着将来亲自去金陵拜谢,只可惜没机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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