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心隐隐觉得开凿运河这件事情跟月海有关系,只是苦于见不到她,更无从相问。
春日迟迟,二月的柳絮刚露头,三月的榆钱冒了芽,四月的槐花还未来得及飘香,已被度日艰难的百姓“掳劫”的一干二净,烛心也让小伙计摘了些晒干,衬着这春日暖阳端出梅姐姐的针线簸箩倚在门口做个荷包,一个荷包已经做了月余,终于可以填充收尾了。
叮叮当当的环佩声引着烛心抬起酸痛的脖子,一辆金丝绣线玉石装饰的华丽马车稳稳的停在了店门口,烛心正猜测来人是谁,月海已经轻巧的跳在了她面前。
她瞧着烛心手里的东西道:“这是什么蠢物?”
“荷包”
月海笑得停不下来,这宝马雕车本就是众矢之的,她这般不顾仪态的大笑着,更是引得行人侧目:“再也没见过这样硕大的荷包了,这里边填充的是什么杂草野花?”
“槐花和榆钱”
她止住笑声:“快扔了吧,想要荷包,改日我让人送些来,什么纹金镶玉的随你挑”
烛心不理她,自顾自的将缝好的荷包挂在了腰间。
月海在她身旁的石阶上坐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门框上,阳光照着她乌黑卷翘的睫毛,微蓝的眼眸煞是明快:“店里怎这般冷清,梅姐姐呢?”
“拜当今陛下所赐,吃饭都要交税,谁还敢出来呀 ”烛心转过头问道,“是不是你要去南国看海?”
月海闭着眼睛假寐,嘴角翘起一丝笑意:“不过随便说说,他就当真了,南国的海虽辽阔却比不上我们白兰的芦苇海如梦似幻,那是神明赐给我们白兰的”
烛心正色道:“就因为你随便一句话,拿不出银钱打点官吏的青壮年都被征去挖运河了,朝廷每日才给他们五文钱,许多百姓都吃不饱饭,满街的柳絮槐花榆钱刚长出来就被摘干净了,月海,不要再被仇恨迷乱了双眼,你睁开眼看看这些受苦的人吧?”
她睁开深邃的双眸言笑晏晏:“哎?你不是一向不问红尘俗世要做个清心寡欲的佛爷么?如今怎又来充当菩萨救苦救难?究根结底,这一切正是拜你所赐呀,若不是你没有将东西及时送到,我还需要做这些吗?”
烛心语重心长道:“从前戏文里讲了个妃子不知民间疾苦,祸乱朝纲,最后激起众怒被士兵吊死了,难道你也想步这个妃子的后尘吗?”
月海道:“你呀,又开始讲故事了”随即冷冷一笑:“我若可以死,那也是解脱,可是现在我不能,我得拖着他一起下地狱”
见她沉着脸色不说话,又接着道:“行了,我不怨你,你也别管我,只是陇西王今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
“大局已定”烛心环顾四周低声道,“那些东西就给寒濯吧,留着一块石头,能有什么用?”
“是无用,所以在陇西王归顺朝廷的那一日,我就把它一掌劈碎扔到护城河里去了”
这确实是月海的行事作风。
“那一个国家总不能没有国玺吧?”
“他们早就商榷好了,过几日就会有告示贴出,新帝为表孝意,将传国玉玺随先帝一同葬于皇陵,新刻玉玺以照天下,届时还会办一场隆重的祭奠大典”她嗤嗤一笑,“只是再怎么掩饰,他的帝位都将被后世之人诟病猜疑,他的罪行□□都会永载史册”
烛心生疑:“你既恨他入骨,为何还要嫁与他,是他要挟于你?”
“纵使无要挟,我也会嫁给他,你死我活,报仇也近”
她的笑容在这春光明媚里化成一片阴暗。
史册?月海,若你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茫茫时空中的一个漏洞,所有的一切并不会被后世所知晓,你是否会回头?
果然,半月之后布告天下的诏书与月海所说相差无几。只是祭奠大典过后,皇帝突下圣旨斥责陇西王,据说是其负责的祭奠仪仗出错,实乃是对先帝之大不敬,令其每日跪在王府的长街前,面向皇陵方向领受三十鞭刑,十日方为期满,另责王妃入佛寺斋戒三月亲手为先帝抄录祝祷经文。
烛心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第五日,据说前些日子来观看鞭刑的百姓摩肩接踵,这几日方才少了些,却也是挤了好久才到人前。
正看到他鲜血淋淋的脊背上竟无一寸完好的之处,每打一下都要重新在皮鞭上抹上一层盐巴,烛心惊诧的咬住自己的手指,这样重的刑罚普通人怕是早死了。
三十鞭刑完毕,王府的小厮们急忙抬了软架来,他一转身正看到神情怜悯的烛心,随即挥手让小厮们让开,硬是一步一步的走回府里。烛心急忙跟了过去,恰遇到站在门廊的辛夷。
辛夷拉住她问:“你怎么来了,难不成也跟着满城百姓来看热闹”
烛心急忙解释:“你怎能这般想我,大家好歹朋友一场,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很是着急”
辛夷叹道:“此刻他最不想见到的恐怕就是你”
烛心垂下眼帘:“他跟月海一样,怨恨我办事不力么?”
辛夷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既然来了,好歹进去说句话吧”
卧房里早已准备好了治伤的各类药材,侍药的丫头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伤口,他咬着一方绢帕大汗淋漓的闭着眼睛趴在软榻上。
52书库推荐浏览: 酸酸凉凉的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