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丘府邸在临安城无人不知,便以此作为据点和仓库。
于是陶丘夫妇便私下议论:
“她再这么肆无忌惮的收购下去,陛下会不会再下一道禁令?”
“从前在南宫府时她也这般头脑清奇?”
“那时小孩子家家的总说些奇怪的话,倒也没人放在心上”
“哦,昨日她列了个药材清单给我,如此看来还是早些备好,不然陶丘府就变成腊肉府了”
离开沣津已近月余,此番回去需行陆路,京兆尹拨付二十名侍卫护送烛心回去,送出城外众人唏嘘,陶丘府终于清静了,京兆尹大人也不必日夜盘查大量涌进临安卖干菜腊肉的百姓了,众人着实松了口气,盼着这祖宗可别再回来了。
临别之时,烛心将放弃所有南姜资财的切结书悄悄放在了居所的茶盘下,算是偿付陶丘左的药材。只是陶丘左看着切结书上的字迹,硬是猜了半响才大致明白是个什么意思,陶丘家的儿郎自幼走南闯北也是见识颇广,这样怪异的文字着实让众人头痛了一番。
路途遥遥,南姜也入深冬,不同于北黎的干冷,这里的湿冷直钻入人的骨髓里去,接连两日又迎来了冬雪,行程愈加艰难。烛心感叹,若非弄巧成拙,沣津城的百姓只怕已冻饿而死。
一路虽有驿站官吏相助,奈何离北黎越近冻雪越是严重,许多地段需下马徒步而行,待到了南姜边境却发现两国相通的白河已然结冰,船只难航,也不足以支撑人行。
她站在边境军营高立的塔楼之上远眺沣津,隐隐可见炊烟飘散,并不算广阔的白河将她与北黎的战乱隔开,得以安享片刻宁静,然而苍穹无际之下深深的孤寂却席卷而来,她存在于这个错乱时空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过去与现在哪边才是梦境?闭上眼睛,一阵恍惚。
又过了几日,虽未等到白河冰化,却传来了陇西王大败萧家军的捷报。
北黎皇城七万大军与西海援军几乎同日抵达陇西,守城的陇西军利用地形优势在城楼上浇筑起冰墙,使得皇城大军无法快速攻城,战线冗长,沣津大军又多次出战阻截烧毁其补给,诸多兵将难以适应高原极寒的天气,伤寒肆虐士气低迷,僵持多日后苏延率军倾巢而出将萧家大军一举击退,张绍等人又在沣津阻截退败下来的萧家军,两面夹击之下,大军损失惨重,残兵败将一路逃向平凉。
踏入平原,陇西军与西海大军便失去了高原作战的优势,数万大军在距沣津五百里外的雍阳安营休整。
烛心察觉到军营每日皆有信鸽往来传递信息,暗查之下发现鸽子飞行的固定路线就在两境之间,怪不得南姜时时可得北黎的动向,原来再亲近友好也是要做到知己知彼。
既然看到了,也就无所避讳,烛心便请守境将领将她的近况传递给辛夷。将军踟蹰片刻,一时不妨,暗线已明,此次过后少不得将谍者撤回另辟蹊径。次日接到辛夷回信,让她暂且不必回沣津,而是待天气回暖,逆流而上将补给送往雍阳。原来大军在雍阳遇到流民抢掠粮草,鸿烈不仅不许兵将伤害百姓,反而分配出大半辎重赈济灾民,经此事宜,陇西王贤名远播,诸多或是有识之士或是被逼而反的绿林纷纷投入麾下效力。只是陇西的补给还未到,沣津沿途又时有拒不肯降的流寇作乱,她自南姜边境赶赴雍阳倒成了此时的良策。
两日之后,白河冰层渐薄,大段河域已然开化,天气变幻无常,实在不宜再做耽搁,恰遇顺风虽是逆流,如若顺利一天一夜足以抵达雍阳。
大船开拔,扬帆起航,此战姜王虽未出兵卒支援,却也算是穷力尽心,当年仁熙帝后的一时善念,竟造福泽如此绵长。
夜间,河上下了茫茫大雾,为确保周全,调整-风帆暂且降低航行速度。
她抱了个暖炉裹着厚厚的披风缩在船舱内,自言自语道:“秋雾凉风冬雾雪,想来又快要下雪了吧!”
蓦地想起那年冬日禁闭在静思轩的日子,那时候为了节省一点取暖的炭火,她无所顾忌的与他隔着屏风共处一室,漫天烟火下他喃喃自述儿时的那些欢乐,万千恩泽于一身却成为了以后岁月中最沉重的枷锁。
他在陇西荒唐多年,暗自蛰伏,又经甘为臣下,到底还是回到了命定的轨道,她与他皆是被命运推动着身不由己罢了!
一夜慎行,早间日头白晃晃的出来打了个照面,虽未多做停留却蒸散了雾气。卯足风帆,半晌午的时候顺利到达雍阳渡口,渡口相迎的将领是鸿烈在陇西时的心腹,她站在高高的船头一时有些失神。
换乘马匹又行了十多里方才到达军营,辎重军热火朝天的卸下物资运往军帐中。天际阴寒,战事暂休,取暖的篝火上架着一口口大锅,锅里熬煮着些稀稀拉拉的米粥,烟火四起混着微雪雾蒙蒙看不清楚远处的人,烛心慢慢的穿梭在在茫茫大军中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为骑马便利,她未着披风,此时身上不禁寒意岑岑,将双手紧贴住唇瓣微微低下头呵了口热气,这才有了一丝暖意。
“烛心”
听到有人唤她,声音轻且微颤,她慢慢抬起眼帘,他站在几步开外,面色青黄,下巴冒着青色的胡茬,身着玄甲并不显颓废,眸中熠熠生辉冲她朗然一笑。寒风乍起,卷着篝火的浓烟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淹没,风息烟尽他已到她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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