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凌汛,沣津城的富庶之家因割舍不下资财,伤亡颇为惨重,许多田产一时成了无主之物,烛心与当地郡守整合无人认领的田产,登记造册,整治编和,辛夷则与驻军将领负责安置伤患,掩埋尸首,喷洒药粉以防瘟疫复发。
大军留下的粮食撑不了多久,此刻的沣津急需早日修复农田种植作物,
半月后陶丘府运送来一批粮种,随行而来的还有一位老先生,郡守颇为激动的恭敬相迎,大呼我沣津有救矣。据说这位老先生被人尊为“稻神”,所植稻米因地适宜,产量丰厚,百姓爱戴先生,为其建起“生祠”香火不断,只是其年事已高许久未曾亲自出山,此次能不远千里赴沣津相助,着实难得。
临安春暖,陶丘左逗弄着摇篮中粉嫩的小儿,对卧床休养的妻子道:“他要助她,何必要打着我陶丘府的旗号”
竹思叹道:“缘浅情深,也是无奈”
陶丘左戏谑一笑,不以为然:“若是情深,就算绑也要将其绑在身边,隔年生上几个胖娃娃,便没有这些无奈了”
一旁的婢子掩唇偷笑,竹思悄悄在其手腕上拧了一把,低声笑骂:“堂堂陶丘长孙,尽是胡说”
第72章 孤城闭
天气回暖,万物复苏,老先生指引民众培育秧苗,清理凌汛过后的田地,沣津城渐渐有了一丝生气。
水田如镜,映衬着蓝天白云的倒影织就出一片恬淡安宁之景。他们在这乱世之中偷得半晌太平岁月。
青青稻田一望无际,烛心不禁恍惚,这是在梦中还是现实?或许她一直就是这个时代的人,不过是从小是个没有亲人的孤儿,颠沛流离着生了一场大病做了一场大梦,忘记了从前的事情,以为光怪陆离的梦境才是自己出生的地方。
她想着,改日在田径上搭个草屋守着一方稻田,安度余生也未尝不是一桩乐事,只是帝都还有牵挂的亲人,待到霜降之前收了第二季稻谷,便想法子回去看看。
沣津安定之后,辛夷执意去了交战之地,她是医者,从不却步于生死。各人终归都有各自前行的道路,她所能做的却只有不成为他人的拖累。
转眼已至流火七月,众人加紧收割成熟的稻谷,为了抢种第二季水稻,连郡守与驻军兵将都下田一同翻耕水田、插种秧苗。
夜间闷热,烛心便在院子里搭了个凉棚入睡,院子里摊着些白日里晾晒的水稻,稻香弥漫间借着月光细细翻阅辛夷这些日子的来信,不知何时前线的战事时时牵制着她的喜怒哀乐,三月大胜攻占平椋,四月直取嘉城,五月兵败退守固桐……,远梦归侵晓,家书到隔年,这些书信到她手中之时,局势早已千变万化。
在沣津的这些时日里她一如寻常百姓般勤劳的耕种劳作,每日里天微亮便下地除草间苗,日头晒到头顶上时便在田埂上与下田的人们一处用饭,晚间与一群半大孩子们一同去溪水里捞起晨起时冰镇的瓜果,在余晖波光潋滟里分而食之,暂且远离了冬季的萧条颓败,这样的人间大好时节万物可生,万事可期!
最后一季稻谷,终于赶在霜降之前秋收完结,沣津逐渐恢复繁华生机,郡守依照烛心的意思将第一季的收成尽数分给百姓,第二季则留下五成作为储备,她在这流年之中又仿若局外人般看着有人喜结连理,看着有人新添儿孙,战乱灾害的悲恸终在收获的喜悦中散去,惟愿天下太平再无纷争!
相较当今陛下暴虐无道,陇西王体恤民艰、礼贤下士之名远播,有志之士争相投靠,诸医者听闻领军作战的乃是故皇后之子,感念当年李老先生培育之恩,携药材医匣以相助。
十月,义顺之战,设迂回战术,将萧家军一分为二,断其水粮,不过半月,军中已有残杀而食之惨剧,萧家诸将弃弱兵而率强者突袭走逃之事,更是寒了半数兵将之心。
陇西王利用纸鸢广散盖有传国玉玺的“愿降者,不降罪”诏令,至此,谁为正统,谁为逆贼,昭然若揭,萧家所弃之兵纷纷倒戈。
立冬时,大军占领晋安的消息传入沣津,举城奔走相告,欢呼庆贺。晋安乃是守护帝都的最后一道关防,晋安破,龙城危,北黎安定指日可待。
民心之重、嗣位之正,寒濯皆是半点不沾,皇城大军对抗边陲骁勇之将终是弱了些。诏令之下未降者,多是顽固不化、誓死相搏之辈,帝都乃是国之重心,况且公主还在城内,大军一时未敢妄动,暂守晋安盼寒濯能有止戈兴仁之举。
知此局势,烛心归家之情愈甚,也不知姐姐生产是否平安,她急切的想去看看姐姐的一双儿女!
临别时,烛心与郡守和驻将告别,多谢这些日子的照拂,郡守却反又谢她引荐“稻神”之恩,未再叨扰曾经一同劳作的农人,选了个清清朗朗的夜里依旧一身男儿装扮归家去!
沿途郡县皆在整顿战乱留下的踪迹,经此一役,他一定会做个好皇帝吧! 想来今后也不会有太多交集,她不过依旧回归平常做她的掌柜,他却是登临高位,坐拥如画江山,四海佳人。
联想至此,心中倏然一痛,苦笑自嘲。
两军胶着,帝都已然成为一座孤城,城外重军把守,进出皆难。
思量须臾,突然想到那年大雪封山她与老猎户进山找天雪子时,猎户曾指着一条山道说是可绕进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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