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盘算着木盆里的豆芽也该发好了,回头捉几只小鸡回来养大了好下蛋吃,这里离佛门太近,每每偷着吃肉心中总是觉得愧疚,鸡蛋算不得荤腥吧?唉?鸡蛋到底是不是?
远远的望见柴门半开着,她心里咯噔一下,这地方穷的贼人都懒得来,莫不是有觅食的野兽闯了进来?她将斗笠取下做防身之用,刚到院中就看到小筑里走出个熟悉的身影,她的脑中轰鸣一声,僵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周身的血液在看到她的刹那,如烈火烹油般瞬间燃起,然后耗尽悲凉寂灭。在众人都认为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那些日子,所抑制的悲伤倾覆而出,他喉结微动通红着眼睑,静默凝视着她。
她垂眸平稳住气息,冲他咧嘴一笑,她想她一定笑的极为难看,所以他也对她笑了起来,这样好的年景,这样温暖明媚的春光,可是为了离人相逢而备?
他一步步向她走来,她却一转身避开,将背篓斗笠放置到灶下,道:“你且歇一歇,我去给你烧点山泉水解渴,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泉水甘冽清甜,若是用来泡茶定是绝好,只是我素来活的粗糙,不曾备下好茶……”
她絮絮叨叨的拢起个小泥炉去烧水,他未说话兀自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看着她忙来忙去,听着她语无伦次。
热水翻滚起来,她起身拿了个大碗为他到了一碗,他低头看着石台上氤氲的热气,喉头哽咽一下,所有的思念滚滚而出,眼泪一滴两滴滴落下来,湿了一片石台,再一抬头只见烛心快速的背过身去。
他攥紧她的衣袖问道:“不归山,胡不归”
他站起身来,将她揽入怀中,她背靠着他闭上眼睛,泣不成声。
这些年她以为自己已全然放下,似闲云野鹤般不想不念,一切自认为坚不可摧的信念却在看到他的刹那全然崩塌,所有伪装的坚强在他面前变得脆弱不堪,她念他这样深,所以才不觉写下“寄书道中叹,泪下不能缄”。
平静下来,她道:“因为我病了,生了很严重的病,不想让梅姐姐看了伤心,所以就想着离你们远远的”
他摸摸她的筋骨,想知道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她拭干眼泪笑道:“如今已然大好了,你不必这样紧张”
千万疑惑与不解至心头,最后却只化作一句:“跟我走”他言语坚定,不容置喙。
她未做分辩,是有些想梅姐姐了,她的一双儿女如今不知长成什么模样了!只是徐青临别时让她在篱笆院等他,这一走就怕来回岔开了路。
将余下的野菜吃食送至庵堂,她想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叮嘱庵堂的小尼若是徐青来寻她,就告诉他,她回龙城去了,另外小院就交给庵堂处置了,或是做香客居所,或是一并翻做菜园,都是极为便利的,徐青引的那股泉水省去了许多繁琐劳重之苦。
“有件事我思量再三,还是觉得应该告知与你”
她目光清澈平静,等着他的下文。
他神情覆上一层阴郁之色:“月海,不在了,白兰复国后的第三年冬天,她死在了天境盐湖,族人发现她时,她身着单衣,似是有意为之”
她沉默着眨动了一下眼睛,他轻轻覆住她的手道:“若是难过......”
烛心并未如他预想的那般痛哭一场,而是淡若清风道:“她是这痴男怨女中唯一一个超出凡尘的人,爱恨皆是洒脱,再也没有活的比她更明白的人了”
月海终于解脱了,眼前又浮现出她洒脱自如的神情,“爱就不顾山险海阔去轰轰烈烈的爱,若是恨,那就一剑杀了他”
那个草原上如风般无所束缚的女子终于彻底的自由了。
又或许他们也如她一般只是遁离了原本命定的轨迹,在一处不知名的地方,青梅竹马执手天涯,再无世事弄人。
马车慢悠悠离开了不归山,密林稀疏处,摇曳出一地光影斑驳。
他鬓边隐隐露出的白发,令她心头倏然一痛,如今朝局安定,她不能为了一己私仇,再让他再陷入艰难险境,这些年她所受的病痛折磨就随着那些积聚的恨一同葬在不归山吧!
并非放下,只因不忍!
第80章 清溪村
赵子安又遣人来催促了多次,鸿烈顾念烛心的身体,怕她太过劳累,不肯令马车疾行赶路。烛心察觉了随行侍卫的焦急不安,劝解他不必这般小题大做,她作势要骑马快些回去见梅姐姐,见她神色颇佳,他才放下心来,令车驾可稍快些!
几日之后与御驾人马汇合,赵子安终于知晓陛下为何缓行迟归。那个毒瘴山坳他后来也随陛下一同再去过几次,她一个弱女子能自那样的险境之中生还着实令人唏嘘。
此次出行他未带婢女,一应起居皆有内监侍候,今时不同往日,御驾之中突然多了个陌生女子必然会引来诸多揣测,她便扮作小内监的模样随侍左右,这次再无人追赶,不是奔波逃命,缓缓徐行在这春光潋滟里。
御驾在离城二十里外的驿站稍作休整,众人有些不解,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城内,怎在此处停了下来。
烛心半倚在软榻上,近几日她的脸色不大好,又不肯让随行的御医诊治,她不想让梅姐姐看到她生病的样子,硬撑着要等辛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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