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本在城内的医馆讲学,听了赵子安话,提了医箱策马急急出了城。
到了驿馆,辛夷一未惊叹二未诊脉,而是直接施针下药,鸿烈已在心中笃定了这一路的猜测。待烛心的气色好些,她暗暗提醒辛夷方才的纰漏,辛夷却微微摇头,示意不必担忧。
烛心突然有些畏惧继续前行,她不想跟他回宫去面对那些她不想看到的,也不想拖着生病的身体去让梅姐姐担心,辛夷也道她现下应该安心静养。
鸿烈怕她又一声不响的就不见了,守在榻边久久不愿离去。
宫门之外接迎圣驾的臣子直等到日头偏西才见到当今陛下。回宫之后他未做歇息,直处理政事接见朝臣至三更。他不在帝都的这些时日堆积的事情太多,他想快些处理完才能得出空闲去陪她,从前他要靠着事事亲为来填满内心的空虚,往后的日子是该放权给股肱之臣了。
游荡在外许久的心终于重新回到了身上,他登基这些年来,第一次没有借着酒或药物酣然而眠。
辛夷与烛心同塌而卧,恍若又回到了在沣津的那些日子。
辛夷想起鸿烈在驿站外说的话。
“辛夷,我希望你心里还是当我是你的四哥,万事不做欺瞒,尤其是与她有关的一切”
她未做分辨,烛心所送之物早在婚期数日前便托人送了来,怎又会夹杂在一众宾客的贺礼中?在她心中他永远都是她敬重的兄长,所以她才违负故人所托,故意设了个小局,她在心中暗暗祈祷,若是他们缘分未断,就请上天指引四哥能发现这一点端倪,若是情缘已尽,自此她当再不动牵合他们的心念。
烛心轻咳了两声,低低的笑出声来:“江蓠此时一定在偷偷骂我占了他的夫人吧”
辛夷佯装要掐她,手落下来却只是力道极轻的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不要命的丫头,还拿我打趣,你知不知道这药断一日对你的身子又多了三分损伤”
烛心叹道:“原是我大意了,还当从前日夜兼程那般去估算回来的时日,又错过了你差遣送药的人,我对鸿烈说,我的病早就好了,此次推说是长途劳顿致伤寒,也不知能不能瞒过他”
辛夷闭上眼睛道:“你放心,有我在,你迟早会彻底好起来的,今日我看四哥的眼睛里又有了从前的神彩,真好……”她说话的声音渐渐微弱,沉沉睡了过去。
清早,驿站的小厮过来送热水,辛夷听到他们窃窃议论这房中人的身份,暗暗觉得官驿不可再做停留,便与烛心商议先回城内她的居所休养。烛心沉默了须臾,也不知在畏惧些什么,眼看就到家门口了,她却只想做个茧把自己缚起来。
辛夷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此处向东有一个叫清溪的村子,前些年我时常去附近的山上采药,畏忌着晚归夜路难行,就在村中购置了一处小院子,你若愿意,我们去那里?”
烛心点头,她确是想找个谁都不认识她的地方,无所顾忌的去生活,又离龙城不要太远,能时常都见到想见的人!
驿官亲自备了马车,辛夷不许旁人跟着,两人坐在车辕上慢悠悠赶着马车说话,路旁的春柳葱翠袅娜,晨光之下绿草茵茵繁花耀眼。
“这些年他这个皇帝做的倒是不错,一路行来都未见到饥馁难民”
“可不是,夜以继日,多劳少眠,正值壮年却早生华发,纵使寻遍天下也未见过如此勤政的帝王”辛夷明摆着话中有话,见烛心只是瞧着路边的风景并不接话,“如今好了,你回来了,要劝慰他多加保养才是”
烛心靠在车舆上,眸中略过一丝阴影:“何须我劝?他自有妻妾子女萦绕欢笑”
当今陛下喜得皇子昭告天下施轻赋薄敛之恩,在百姓中广为称颂。她得知这件事时正在茶楼里听戏嗑瓜子,那日磕的瓜子并未比平日里少些,只是戏台上的人笑,她也跟着笑,戏台上的人哭,她也止不住的落泪。
辛夷含笑故意道:“你是没见到皇子禔,还未过周岁的孩子却长得极为白嫩可人,眉眼之间像极了四哥”
烛心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他如今的年岁早该有孩子了,北黎皇室终于后继有人了”
马车拂过几株春柳,烛心伸手拽了一把叶子在手中揉搓,她顿了顿,终是没忍住,问道:“听说皇子的生母是个民间女子,你可曾见过?”
辛夷笑了笑,扬鞭轻轻敲了敲马背:“不曾见过,你若好奇,倒不如亲自去问四哥”
烛心把叶子随意扬在车下,云淡风轻道:“佳丽三千,百子千孙,我若一个个去好奇,岂不是要累死”
她不再说话,靠着车舆闭目养神。
马车在村口停了下来,入村需经过一座窄木桥,过了桥有株百年古槐,亭亭如盖,低矮的枝桠直伸向浅浅的溪流。树下有古稀老人在喝茶谈天,年轻的妇人携了长凳竹篾,就近捡了鹅卵石在捯竹帘子。天气很快会热起来,快到挂竹帘子的季节了。小孩子围着古树自娱自乐,时时传来一片欢声笑语。
捯帘子的妇人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过来,寒暄道:“辛夷来了,怎不见江郎中陪着?”
溪边洗菜淘米的妇人们哄笑了起来。
“三娘,你当谁都像你这般离不开你家那口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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