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事都处理完了吗?”
“那些事哪有个完”
“那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想你了”
他在她耳边轻嘘,她伸手在他额上轻敲一记,笑他越来越没个正行。
“自明日起,我要带着朝臣们吃住在御田农舍,直至夏收,要与你分别这么久,心中实在割舍不下”
自他登基以来,每年夏季都要带领百官亲侍农耕,与百姓同苦乐,所产用于救济贫困孤寡,以示天子重农扶桑,施仁用贤之举。
她自旁摘了棵青麦穗,朗然笑道:“愿北黎有朝一日,盛世无饥馁,不需耕织忙”
立夏将至,小麦飘香。阡陌纵横,鸡犬相闻。
治粟官沿村落视察农耕,大小里长、村正皆陪同左右,扬花灌浆期的小麦最是香甜,远远的看到一男一女并肩同行,女子笑容清朗,自手里攥着的麦穗间剥了粒嫩芽喂给身旁气宇圭章的男子。
行至岔路,那男子微以侧目扫过众人,与女子汇入岔道而去。
治粟官惊诧立时停下了脚步,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瞠目结舌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方才往那边去的男女是何人?”
村正上前来恭敬回道:“男子叫李鸿,是城中义药堂辛医者的表哥,女子乃是其结发妻子”
治粟官犹疑,莫不是真的认错了?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可查验过他们的籍册”
“验过,清白无疑”
出了清溪,治粟官在车驾内一路嘀咕:“李鸿,李鸿”他猛然醒悟过来,先皇后乃是李姓,其不过是做了个障眼法罢了。
惊异之间,马车像被人突然拦住般蓦地停了下来,侍卫大喝道:“何人敢拦官驾”
治粟官探身而出,来人身骑烈马,对他晃了晃手中的令牌,道:“大人谨记,今日并不曾到过什么”
“自然,自然不曾看到,不曾看到”
烈马绝尘而去,治粟官擦拭着一头冷汗,腿脚有些发软。
炊烟袅袅,飘散出饭菜的香气。
鸿烈望着炉火出神,他知道不可能永远躲在这清溪村,这里仿若编织的梦境,人不可能永远活在梦里。
烛心夹了一箸菜送到他嘴边,他张口咽下:“恩,咸淡正好”
她翻炒着菜,跟他闲聊着村子里的趣事,三娘家的两个丫头一点也不逊色于村里的男孩子们,写字背书样样都在前头,若是村中能办立学堂,家家户户又不必有太多的额外支出,该有多好!
近日朝中诸事繁多,陪她吃完饭,鸿烈就回城了,长久两头奔波,有时在朝堂之上都渐显疲态。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麦穗渐渐犹青泛黄而后连成一片眺望无垠的金黄海浪,农人夜以继日忙着抢收夏麦,就怕一场大雨浇来,全沤在地里,白忙一年。
骄阳似火盘旋在头顶上,脚下的土地被热气蒸腾着,青壮劳力们提了镰刀在前边收割,也有背了婴孩的妇人不顾暑热跟在后边收拢割下的麦子。
赵九饭馆的生意一直不错,每年的盈余梅姐姐都将烛心的那份帮她收起来,直攒了满满一小木头匣子,烛心言说让梅姐姐替她存着,将来晴澜丫头出阁替她添嫁妆用,无所谓是留在家中还是嫁出去吧,这种事总是要随着本人的心意才好。
家中本不用再靠农耕维持生活,但是庄稼人心中觉得纵使有泼天的富贵也不如多置些田地来的安生。梅家的孩子们也都大了,家里又多置了十几亩田地,再不是从前大年夜等着姐姐从府里带些残羹剩饭艰难度日的光景了。
今年收麦,又雇了七八个壮劳力,十几口人的吃喝问题就落在了梅姐姐身上,因着去田里从清溪要便利些,就在烛心的小院里烹制饭食,快晌午的时候梅家的妹子赶了驴车带着梅姐姐和烛心去送干粮汤水。
梅家妹子手脚麻利的把绿豆小米汤挨个盛好,先晾着,然后跑到田埂上喊道:“哥哥,姐夫,吃饭了”
还未及笄的姑娘,束着少女发式,耳边的碎发沾着汗水贴在脸颊上,身着劳作时的短衣,没有一点骄矜之气。
一群人,在田埂上拍打了下身上的尘土,趿拉着鞋子到了凉棚下,几人许是饿极了,未来得及洗去手脸上的汗腻,先急急的灌了一碗绿豆汤。
梅姐姐悄声对烛心耳语:“我胃里难受,直犯恶心,咱们到树下去歇会,这有小妹就行”
烛心急忙将她扶到一旁,两人并肩坐在树下的石头上,身边有妇人在给孩子喂奶,小娃闭着眼睛吧嗒吧嗒吸允着极是可爱。
妇人侧身系好衣襟,面色有些涨红,虽说已是为人母亲,看着不过十六七的模样。
梅姐姐探头笑问道:“男孩还是女孩?”
妇人赧颜一笑:“男孩”
梅姐姐点点头:“这次要是能再为张家添上个男孩就好了”
“姐姐,你是?”烛心喜道。
方才梅姐姐犯恶心,烛心以为她是被汗臭味熏的,原来是有喜了。
“姐夫知道了么?”
“我思量着等夏收过了再告诉他,不然他蝎蝎螫螫的,准让我在家养着,不许做这个,不能做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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