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轿从盐行府邸侧门入内,烛心听到守门的两个小丫头道:“已经折磨死六个了,不知这个能活多久?”丫环们暗暗怜惜好好的女儿家被推进了火坑。
她就这么蒙着盖巾呆呆地坐着,屋内的烛泪湿了烛台,烛芯太长烛光忽明忽暗。突然有人推门而入,烛心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发簪。
是男子的脚步声,应该是这家的少爷。他并未急切的来看新娘子,而是行至烛台前拿起剪刀剪了烛芯,屋内不再光线摇曳。烛心对这个少爷莫名多了几分好感,他似乎也不像外界传言的荒诞不羁,但是说不定这正是他的手段,毕竟他死去的六位夫人是活生生的前车之鉴。
他一步步的接近她,烛心紧握发簪只待拼死一搏。他在榻前站定,略略停顿才伸手去掀盖头,烛心趁他不备发簪出手,他敏捷的一侧身发簪并未伤到他,盖头却落了下来,烛心这才看清眼前的人竟是宣亦。
他皱着眉:“这便是你自保的方法?”
烛心冷冷的回道:“我死不足惜,能为民除一祸害也是功德一件”
他不想解释,自腰间解下一个鼓鼓的小布袋递给烛心:“阖府上下我已打点妥当,你逃命去吧”
她心中一恸,本想大义凛然的说: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可是却更加明白无钱寸步难行,接过袋子比她想象中的要重许多,一粒粒的像是豆子。烛心把袋子牢牢系在腰间深深的看他一眼,却说不出什么惜别的依依话语。
“你可有投奔的亲戚友人”他的语气依旧平静不起波澜
“如果有,还至于流落市井乞讨为生吗?”
“那可有想去的地方”
她淡淡一笑:“后会无期”
衣袂飘然而过,他的心突然异样的抽搐了一下,她只觉得脖颈脸庞都烫的厉害,紧张的唇瓣微微发抖,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头也不回的夺门而逃。
一夜不曾停下脚步,要赶在被那帮遗老旧臣发现之前逃离。长夜漆漆只觉得脚下是走不完的路,一夜奔走的匆忙,头上的发髻散乱着披在肩上,脚下的锦缎绣鞋也弄的肮脏不堪。
天将微亮,她虽然分辨不清方向却也知道早已远离了陇西城,出了这片树林前方是不是到了沙漠?她用袖子胡乱擦擦脸上脖子上的汗珠,气喘吁吁的蹲在溪边,掬起清水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又洗了把脸。
正在休息间忽听得身后一声戏谑:“这是谁家逃跑的新娘啊”她一惊,想找个防身的东西,默默拿起来脚边的石头。
他与她再次相遇,便是这样的情形,女子散着一头乌发风起摇曳,红色喜服衬得别具娇艳,只是这女子的眼神透着视死如归的狠绝。那男子却是不急不恼,咬着半根野草倚在一旁的树上笑看着生气的女子。
他突然指着远方道:“好像是有人追上来了”
烛心一阵慌乱似乎也听到了马蹄的声音,他又指指自己的马车:“要不要上去避难?”
她顾不得想太多,连滚带爬的钻进了车里,车外的男子笑的肝疼,真是个笨蛋。
马车内烛心瞪着和她相对而坐的陇西王:“为何救我?”
陇西王依旧是笑:“谁要救你,你现在也可以跳下去啊”
她越看越觉得他笑的不对劲,忽而明白自己上当了,烛心气急:“你…卑鄙无耻”
出了狼窝又入虎穴,她想下车但无奈马儿奔的飞快,这个速度跳下去不死也得半残,打又打不过他只有骂了,只盼着他烦了能把她扔下马车,可任她怎么骂他皆是一笑,并不搭腔,她骂累了渴了嘶哑着嗓子不吭声了。
他面带笑容,言语温和:“想喝水吃东西?”
她很没骨气的点点头。
他翻个白眼:“可是这天下没有白送的食物”
她嘶哑着声音:“我用金豆子换”在河边休憩时打开布袋一看才知道,竟然是满满一袋金豆子
“哦?”他嬉笑着从身后拿出一个眼熟的花纹布袋,“是这个吗?”
她大惊:“你这个小偷”
“这个呢!暂时归我保管,以防你逃跑”
她想起做乞丐的日子,无力的摊在了一旁:“北黎鸿烈?”
他笑道:“还记得我的名字?”
“你这个人跟你的名字一样顽劣”
他调笑道:“一次就记住了,该不会早就倾心于我吧”
“世上怎会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许久不曾有人直呼其名,母亲去后只有长姐会偶尔唤他烈儿,自少时被分封陇西,与长姐已近十年未见了,历年父皇万寿皆未招他回过龙城,今年突然传召他回去,据说是长公主思念幼弟成疾,哀求之下才得了这次回去的机会。
标榜着陇西王旗号的大批随从车马已经上了官道,他只带了几名贴身侍卫从小路回都城。
烛心见他突然静默着不说话,踢踢车壁:“你是想饿死我?”昨晚跑了一夜,方才又闹了一场,她现在有一种几近虚脱的感觉。
在陇西这些时日她在市井之间听了许多关于这个荒唐王爷的怪诞之事,知他夜夜流连勾栏酒肆,极度风流好色,此刻共同置于这方寸之地,只能蜷缩在车角尽量离他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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