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十日,沃水郡守沈尉应召而来。
御书房内,楚晔听到奏报,并未急着让人进来,而是先跟阿媛说:“阿媛,你来问吧,这次我在一边听着。”
“可……可上次……”阿媛想到上次楚晔似乎并不开心。
楚晔看着她,眼里虽有犹豫,可那跃跃欲试之色也清晰明了。他的阿媛所有情绪总是一目了然,而她自己似乎也从不掩饰。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这样灿烂明朗的姑娘,定是从小被护得很好。那个玉枢啊,究竟怎么把她养大,又都教了她些什么?又存的是什么样的心思在教导?
恭王得到沈尉已入楚都且已进宫的消息,火急火燎地来了御书房。不巧,两人一同进门。
沈尉四十多岁,任沃水郡守已有十多年,官声一直很好。脸上虽有赶路风霜之色,但半新不旧的官袍却十分整洁。
沈尉还是第一次面圣,看见皇帝端坐在龙椅上,虽然年纪尚轻,却龙威甚笃,面上神情冷峻,口中不置一词。边上站了个眉目精致的少年。
那个少年,倒对着心中突突直跳的他粲然一笑,走下台阶,道:“皇上日前已看过郡守的折子,尚有几事不明,所以特叫来郡守问上一问。”
“不敢,皇上尽管问,臣定知无不言。”
沈尉未听见皇上出声,倒是听见少年又接着问:“沃水年年大水?”
“是”
“只在春末?”
“不止,向来春末雨水更多些。”
“听闻,沈大人已任沃水郡守十多年之久?”
“堪堪十一年。”
“沈大人觉得如今沃水灾祸跟十年前相比如何?”
“虽年年发水,但从五年前开始有所好转。”
“沈大人素有廉洁之名,拨款年年有余,不会是沈大人在自掏腰包吧?”少年人畜无害一笑。
“臣没有。”沈尉赶紧跪下,拿出厚厚两本帐册,呈上,“皇上,这是去年和今年年拨款灾银的帐册,请皇上过目。”
“起来。”楚晔淡淡地说。
少年接过帐册,自顾自地看起来。
恭王在一边,暗自惊心,这是怎么回事,今日由那少年主审么?抬眼看看皇上,见他面无表情端坐在上。
不一会儿,少年笑着对沈尉道:“沈大人做得一手好帐,事无巨细,一一写得明白,我也看得明白。敢问沈大人,为何安置灾民费用会是修堤费用二倍之多?”
“因为需给灾民造房,还得再给他们土地,寻为生出路,自然会多些。可历年以来,这笔费用也是逐年在减少。公子不信可以命人去沃水郡拿来历年的帐册。”
“不必,我自是相信沈大人的,年年水灾,沈大人自然不会把百姓安置在原地,而是离沃水更远一些,这么一来临水而居的灾民会越来越少,灾民变少那费用自然是历年减少。所以到如今才会有节余?”
“是”
“可既有节余,为何不好好修堤,而是年年还有水患?”
“臣有修,年年修。”
“既有修,为何还有水患?既有水患,那沈大人修到哪里去了?”原本笑着的人,收了笑脸,威压乍现。
沈尉头上冒出冷汗,一时有些语无论次:“臣……臣……”
“我来替大人说说,大人确实年年有修,可自从五年前由于下游业国沃水治理好后,水势顺畅不少,水患也减弱。于是大人便把重心放在安置灾民上了吧?”
“是”
“沈大人用节余下来的钱不光给灾民建好屋分好地,还每年拔粮,沃水郡无人不称颂大人。甚至会有不人只恨自家没遭灾吧?!”少年眉目冷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怒斥道,“然,沈大人不好好修缮堤坝不兴水利,没有从源头上解决水患问题。你这做法与扬汤止沸有何不同?还是沈大人为了博个好官声,舍本逐末,故意做些让百姓显而易见,马上能受益的事,让他们感思戴德,叫声好?”
“臣不是,臣决无此想法。皇上!圣明!”沈尉吓得重重叩倒在地。
楚晔垂眸不语。
少年展颜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沈尉只觉得身上寒意直冒,冷得直哆嗦。又听见他说:“沈大人自然不是汲汲钻营之辈,要不然也不会数十年都呆在有水患沃水郡了,好歹也能升个京官,再不济也混个富庶点的郡,沈大人是不?”
“小公子说得极是。皇上,明鉴。”沈尉委屈地眼眶微红。
“沈大人是个好官。”少年笑道。
“不敢不敢当。”沈尉心里松了口气,眼泪却掉下来。
“可沈大人不是个能臣哦。”
沈尉,狠狠一哆嗦。
“虽然沈大人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大人心愿是好的,但能力却有所不足,治水无能啊。沈大人舍本逐末,未从根源上把问题处理好,造成年年水患,朝庭年年需拨救灾之银,这一来一去造成的损失,沈大人与那贪没银子官员异曲同工啊?”少年说得闲凉。
沈尉冷汗与眼泪齐流,可却被说得哑口无言。
“自古以来,好官能得百姓爱戴,能臣能升官发财,沈大人想继续当好官还是想当个能臣?”那少年眨着一双大眼睛兴灾乐祸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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