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了吗?”他突然开口问。
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念瑭听不明白,顺着他的口气木木点了点头。
“谢谢,”她微笑:“谢谢你救了我。”
他的嗓音听上去极为熟悉,之前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不用,”他说:“是我欠你的。”
这副说话的口吻即熟悉又陌生,念瑭正猜测他的身份,又听见他问:“喜欢海棠是么?我见你打小就一直带着。”
念瑭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头顶的绢花,倏地脑子里划过一道闪,惊喜地问:“哥哥,是你吗?”她忙踩上台阶抬起头仔细看他,但是他的眉眼一直被光晕掩盖着,难以辨认。
“这只头花还是你送我的,还记得吗?”她一遍又一遍地追问,他一直沉默着没有回答,念瑭愈发坚信了自己的推测,跟他聊起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儿来,“您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俩一起在院子里捉蛐蛐儿吗,我总是因为您捉的蛐蛐儿个头比我大跟您斗气儿来着,我记着有一回您捉了只七厘长的铁头将军,黄麻头青翅壳,可威风了,您万般舍不得,可最后还是送给了我,却被我不小心闷死在蛐蛐儿罐里头了。您伤心坏了,自个儿躲在书房里哭,可是到底您也没舍得怪罪我我......”
她说着说着颤声落下眼泪,“哥哥,我可算找到你了,这么些年我活得有多苦您知道吗?当初您不该抛下我的,您带我一起走吧,我想阿玛跟额娘他们了,求求你了,您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您就答应我吧,”她攥握住他的手苦苦哀求,“别再留下我一个人了......”
仿佛从云层里透下来的嗓音,他说好,闻言念瑭喜极而泣,他伸手碾去她眼尾的泪珠,抚了抚她的唇角,“我答应你。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会丢下你不管。”
第18章 鹤龄文魁
睿亲王后半夜才从银安殿值庐里出来,丫鬟们挤在廊间里取热,冻得上牙磕下牙,眼睁睁看着他用自己的那条缎地盘金龙斗篷裹了念瑭,横抱在怀里匆匆走了。
她们踮脚儿张望,元卉啧啧道:“就这股亲热劲儿,谁也比不上,人这一走八成不会再回银安殿了,再见面指不定个儿头都要比咱们高半截儿了。”
常杏嗤了声道:“花盆底可不是那么好穿的,一个不当心就会崴脚,要我说那是活活儿遭罪受。”
王府里的丫鬟一律只准穿平底的绣鞋,花盆底是主子们的特权,听她这话说得有股掂酸吃醋的味道,豆子努嘴说,“凭它是块儿烂泥糊脚底呢,也得有福气才配穿上呢,听你好像穿过似的,当真滋味儿难受吗?念瑭头天入府那回,我可见她穿起来稳稳当当的,也没见人家崴脚呢!”
常杏啐了口道:“哎呦,这可不得了,都还没当上主子呢?就有人在背后讨乖卖人情儿了,好等着人家出头,曳你一把,赶明儿俩人一起在王爷房里回见,这才叫亲感情呢!”
豆子气红了脸,“别介,我可比不得你心里野岔儿多,里外人都知道王爷房里不用丫头,是谁背地里老跟人常公公打听衍井斋的用人调度?你自个儿眼热人念瑭,还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的居心,我要是你臊都臊死了,居然还有脸埋汰别人!”
见两人越说越过火,之春赶忙拉和劝架:“这样吵有意思吗!谁能赚谁个痛快不成?我劝你们嘴上放尊重些,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们心里就没点数儿吗?”
什么王爷房里不房里的,这话传出去,她们还能在府上当差吗!
俩人都在气头上却也不敢再过多争论,甩脸子进屋去暖和了,剩下的人被冷风吹得直打哆嗦,瞧够热闹也跟着回了值庐。
衍井斋这边,睿亲王把念瑭安置在东室的宁绪殿里,掖着一肚子的火气回到正殿,手下的一名苏拉太监一杯茶沏得烫嘴彻底把他给得罪了。
祝兖摔了茶碗,一脚踹了出去,吼了句“滚!”
这太监心窝上挨了重重一击,登时眼前火花星子乱窜,吓得屁滚尿流也顾不上吃痛,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退下去了。
边上伺候的其他太监惊得大气儿不敢喘,噗噗通通跪了一地,请罪说让他息怒。
他踢开散落一地的碎瓷片走到窗边看了眼沉沉的夜色,狠狠扯开领口处的纽襻放觉顺下口气儿来,“人怎么还没到?让你请个人我看是请到天上去了!”
常禄干噎着一张嘴没话说,今儿老天爷成心跟他过不去,王爷的心思没能赌准,差事也办不顺当,他虽摸不透睿亲王的脾气,但是这么些年下来但凡他经手的事务从未出现任何差错,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这样的偏差?
“回王爷,”他没点儿底气,心里漏着风道:“自打蔡大人从太医院下野以后,搬回到了他在皇城西榆树胡同里的老宅,跟王府隔着几座紫禁城的脚程,不过奴才已经派了随侍处身手最快的几个人前去请了,估摸着快了。”
“常禄,”祝兖眯起眼看他,“你在王府上当差多少年了。”
睿亲王眼光如刃,剐得他心里砰砰一阵乱跳,常禄软下腿儿,躬身道,“回王爷,奴才是宏泰十九年入的王府,距今已经有三十六个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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