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兖手里的杯盖在杯口处轻轻刮了刮,征问道:“这也是朝廷的意思?不打算再重审了?”
“不然呢?”成亲王道:“月初这案子就撂给了咱们仨,结果呢,逢五逢十出早朝,军机处回回集议论事,你见有谁再提及过?朝廷不理会,还上赶个什么劲儿。”
“也不见得,”祝兖道:“别是二爷多想了,若果真如此,那当初提出复查重审还有什么意义?”
“嘿呦!我哪儿知道啊,这你得去问太子爷。”成亲王哼笑一声道。
“詹亲王?”祝兖颇为意外,思索了片刻问:“难道说复查这起案子是太子爷的主意?”
成亲王回答说是,“既然话说到这我就不瞒你了,重审这件案子原本不是万岁爷的意思,架不住我那亲哥子三番五次的上书请奏,这才朱笔批复了准奏,按理说这件事情是由太子爷牵的头,怎么着也得由人家主办,至于后来为什么要交给咱们,万岁爷到底什么指示,你掂量掂量。”
意思也就是说唐家的案子打开头其实一直是太子要承办,决心查明案件的真相,但是皇帝的态度一如既往,不希望将背后的实情公之于众,所以才改换他人之手,交由他跟成亲王主办。
祝兖觉得事情愈发变得复杂起来,想了想又问,“那整件事情的起因是什么?十年前的老陈案,缘何太子爷又突然间旧事重提?”
成亲王的神态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咳了声避开他的目光道,“你看,怎么又问起我来了?到底因为什么,人家自个儿心里最清楚,我又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我上哪儿找原因去。”说着撂下烟杆子,提筷子亲手给他夹菜,“来来来,吃菜吃菜!光顾着说话,菜都放凉了,尝尝这鸽子蛋,嗳,对了,得用勺盛着,当心散黄儿。”
瞧这心里发虚的样子,就知道没说实话,肯定掖藏的有料,还未抖搂出来,祝兖坐壁上观,任他忙活,等他消停下来,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干坐着,半晌没说话,成亲王见祝兖眉头紧锁,忍不住问,“大半天儿了,琢磨什么呢?”
他缓缓抬起了视线,微遮着眼皮审视他,“有件事要跟二爷求证,请您务必如实奉告,当初唐家这起案子的主办是刑部的右侍郎崔異,那么这案子是交给谁全权负责的?如果我没记错,奏事处撰抄的卷宗上面,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案子是由哪位官员主审。”
成亲王的面色瞬间凝固住了,又抓起烟杆抽了起来,眼神儿愤愤的瞪着跟他对峙。
祝兖失笑,“您这什么意思,怎么当我是仇人似的?”
“可不把你当仇人儿吗!爷真后悔今儿请你来了!”成亲王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打发太监们下去,看来是有话要单独跟他说,“这些话不能给他们听见,不然明儿整个四九城里外都得被他们吆喝一遍。”
见念瑭还戳着没动,成亲王笑笑说,“要不姑娘也上外头去玩儿会儿?”
言罢祝兖替她言说道,“二爷放心,我跟您打个保证,无论您接下来要说什么,都不会从我这头泄露出去,外头天寒地冻的,你赶你的人,我的人就免了。”
“呦!还真知道心疼人儿,”成亲王调笑他了几句,也不是很在意旁边有没有人听着,“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他吧嗒吧嗒抽着烟道:“这案子当初的主审是我那亲弟弟,豫三爷。”
祝兖慢慢放下了茶盅,隐隐约约感觉就要摸清整件事情的脉络了,但是还存在着一些偏差,“如此说来,这一切的手笔都是三爷所为?”
“可没人这么这么说嘿!”成亲王道,“我只说这案子是人家主审的,其余的可都是你嘴里说出来的。不过有件事儿我不妨告诉你,宏泰四十七年,山东闹匪患,豫三爷主动请缨要上山东剿匪,当时万岁爷嫌他年纪小刚开始没准奏,捱不住人家死缠烂打,也就准许他随山东总兵坐镇济南,后来这趟差使办的还不赖,隔了半年之后,山东一带的流寇确有缩减之态,回来后朝廷论功行赏,万岁爷还把旗下的一所钱庄赏他了,不过这小子行军打仗是块料,至于经营钱庄这块儿,他确实没有脑子,后来经营不善,大概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还管我借过一些银子......”
“您这么说我好像也有印象,”祝兖回想道,“我记得那年刚开春,才刚上学没几日,便听宗学里头都在传说豫亲王的钱庄糠了,欠了好些外债,债主们都堵在他王府门前讨债,后来还是出动九门提督府的人手才把那帮人给驱散,当初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不过没多久,就爆出了户部丢失二十万两的案子,当时十三贝勒还调侃说得亏这案子出现的及时,把他三哥的风头给掩了过去。”
活落殿中鸦雀默静的,清冷到了极点,成亲王吐了口烟朝他看过来,两人心照不宣的互视了一眼。
两下里就这样沉默了下来,过了半晌,祝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开口问,“太子爷的意思,是要办三爷?”
成亲王哭丧着脸,点头算是默认了,“虽然不是从一根娘肠子里头爬出来的,好歹也是打小儿一玩儿到大的,兄弟之间情同手足,怎么就下得了这狠心。”
52书库推荐浏览: 南寉 天作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