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那些名单,死的人中有多少来问她打过饭?这些她都不敢想下去。
名单报完了。场子里又沉默了一阵。
冬风乍起,雪落纷纷。在场无一人畏寒,汉子们站得笔直,却也无人哭泣。
身在边陲,死亡相随。或许,这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所以方督军开始继续接下来的话:“此次居罗人进犯,意不在攻城。否则对方何以仅凭一座炮、以及百人便敢攻上来。且北侧双方交战时,有人点燃南侧粮库,无非是调虎离山。”
莫怀忠道:“方大人意下,是军中有细作了?”
“都只是猜测,但要证实猜测也不难,”他虎着脸,向张澜下令,“昨夜清点,交战时有谁留守营地?”
“哦,是,”张澜应道,“属下清点过,除五营之外,其余各营皆在营地,无一留守营房,经询问各千总、把总,也证实如此。不过交战途中混乱不堪,是否有人擅自离开便无法得知了。”
莫怀忠劝慰道:“方大人,或有巧合吧。当时敌军炮火连连,粮库或许也因火星落下才被点燃。毕竟只是由一块苫布覆盖,难免不安全。”
“是吗?巧合?”方显茂毫不动摇,“我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张澜,粮库的火是你救下的,你告诉我你在现场发现了什么?”
“回禀大人,确实有所发现,是……”他偷瞄了一眼莫怀忠,咽了口唾沫,“是煤油。”
张澜匆匆话毕,方显茂得了由头:“哦,煤油,莫大人听见了,即便天上掉下火星,也不可能落下煤油。”
莫怀忠喏喏着退后,虽然他还是维持着笑容,但因尴尬而显得十分勉强,一脸的肌肉都在抖。
方显茂便不再理他,即刻下令:“军中奸细不可不除,张澜,这件事交给你处理,三日内必须给我答复,否则你这个参将也就不用当了。”
“呃……是……”
……
“强人所难!真是强人所难!”张澜在他屋内来回踱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絮絮叨叨地抱怨,“军营那么多人,一个个排查,三天哪里查得完,而且我又不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如果那人很能掩藏,别说三天,就算查一辈子也未必能找到其人啊!”
“也不一定,是人总会露出马脚,从每一间营房查起,房内各人互相检举,看当晚谁有外出,那些外出的就都暂且定为嫌犯,再一个个排查。”
叶青瑶坐在一旁的桌边若无其事地喝茶,她乐见他焦头烂额的样子——这人老是这样,遇到事了,才想起她来了。
“可问题是,若细作不止一人,而是多人,营房内数人串供可怎么办?”张澜提出质疑。
她道:“那就是当时安排住宿的人有问题,怎的能将所有的奸细凑一屋子……我记得那安排住宿的人就是你吧?”
“你不要胡说了,”他知道她虽然面无表情,但又在开玩笑,“我来之前好些人的住宿就已安排妥当了!”
“那当时安排的人是谁?”
“是……方督军的侄子……”
“嗯?方守义……”她沉思下去。
“况且你说的办法我昨晚不是没想过,也已排查了一遍。可是几乎每一间都有人外出,说是去看热闹……”说着张澜摇头叹气,“哎呀,那一营的新丁真是,仗着新丁不用打仗,也不用杵在那里光看热闹!”
叶青瑶道:“你是说,当时很多人都出去了,人山人海分也分不清楚,是吗?”
“是啊。”
她起身:“那就真的难排查了,你自求多福。”
张澜忙拉住她,好声好气商量道:“喂!叫你来时希望你出出主意,好歹我带你去找了你母亲的居所,你不是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
“说得对,可我也没主意,那该怎么办呢?”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一个脑袋不行,现在多你一个脑袋,商量着商量着说不定就有法子了呢?”他又踱了两步,“对了,干脆随便交个人出去应付差事。细作嘛,等下回他再发难,总能抓住他的尾巴的。”
她反对:“你可不能伤害无辜啊,况且胡乱交一人,下次又抓不住人,岂不是故意放纵罪魁?若出什么事,罪名谁也担待不起。”
“我知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张澜一顿止步,“等等。”
“又怎么了?”
“你那个义兄……是南边来的?”他忽然道。
叶青瑶蹙眉:“那又如何?”
“那他不是北越人,难不成……”
“你胡说什么,”这一回轮到她以为他再开玩笑,“他来又没多久,这里都不熟悉!攻城的是居罗人,烧粮库的当然也是居罗人的奸……”
“……”
“……”
两人因这句话一道沉默了片刻。最后,张澜打破了平静。
“对咯,攻城的是居罗人,烧粮库的凭什么也是居罗人的奸细?其实,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两者有关,反倒是后者所为更像是趁机制造混乱,好浑水摸鱼……你说,那条鱼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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