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控制不住?躲藏他人家中,明明是蓄谋已久,”黄捕头斥责他道,“全城的人,就老李愿意与你结交,你还让你儿子这么害他!你真不是东西!”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老许擦着老泪道,“我儿子苦啊,五岁时被人拐到外乡,从小饱受欺凌,若不是这回路过保州,我们父子这辈子都无法相认……你们就抓了我去,放过我儿子吧……”
“你们父子相认,是什么时候?”叶青瑶突然问道。
“是……”
老许答不出了。
黄捕头道:“他儿子说,是在前不久,他对乔家闺女采花得手之后藏在他家附近,被老许发现的……”
“那么,二月时,梁家的女儿是谁杀的?”叶青瑶问他道,“许大叔,你可以帮你儿子脱罪一回,但他终究还是杀人了!”
老许哑口无言,他看看四众,沉默良久,一副神情百般变换,终是双眉倒竖,向她狰狞起一张怒容:“都是你多管闲事!原本什么事都不会有……”
他气急败坏,口沫横飞着用最下流的语言辱她。衙役碍着他有点武功,一个个不敢上前,只能任他叫骂……
叶青瑶惊愕:揭开一张平日老实懦弱的假面具,原来这个人的心底里,只要不事发,就不算犯法。那些女子都是活该;那些尸体,统统都与他没有关系。
狗急跳墙,大抵如此。
“他疯了,快,将他拿下!”
黄捕头一声号令,却无一人敢于动作。衙役渐渐后退,老许牙缝中蹦出一声冷笑,忽地圆睁着双目,拽过离他最近的衙役,抢过他的刀!
“不许过来,否则他小命难保!”老许把刀架在那衙役的脖子上,嚣张地叫道,“反正我已没有指望了,多拉一个垫背的都是赚到了……”
“剑借过。”
楼梯口,忽然传来文质彬彬的一句,有名衙役手中一松……
狭窄的空间,摇曳的烛火,唯有一道银光——银光闪过,三道血柱自他右手、双膝三处处喷涌而出——刘弦安,速度堪比电光火石,只凭一剑、一招、轻轻一挑,便废了一人的一手与双腿!
老许愕然中倒下了,他没有刘弦安那般的快,松开了对那衙役的钳制;但他毕竟也是一名身怀绝技的高手,就在左手触及地面同一刻,他右手一扬,手中一物却并非朝刘弦安而去……
“青瑶当心!”
这个真名,他脱口而出,那把剑回身欲挡,几乎将那物拦住……可是,终究没有赶上。
她一低头,发现心口一块血迹正晕染开去,一枚铁针钉在正中,就像一滴胭脂点在了宣纸上,渐渐散开,渐渐……
叶青瑶身子一沉。
“哈哈哈……好!叫这贝戋人作我父子的垫背,好!”
她所听闻,是老许恣意的笑,可她无法冷言嘲讽了,耳边唯有刘弦安一声呼唤逐渐飘远。
“青瑶——!”
……
“叶青瑶。”
有人如此唤她。
她逐渐醒来。
先摸一摸胸口,那个所在不疼,也没有感觉。再低头,她惊讶地发现,甚至连她的手、她的身体都看不见。
“夜随心……”
这一回,名字换了一个,但也仍算是她的。
“是谁?”她问道。声音出口,有如泥牛入海,这处所在依旧静悄悄的没有声息。
她渐渐起身。
举目而望,四野茫茫,既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而是一片昏沉沉的灰;身周灰意缭绕,触之绵软,似烟似雾,又似棉絮;再走几步,依旧如是,好似身陷了这境地中,再难离开。
她想起太子与她所说的故事:昔二仪未分之时,号曰洪源。溟涬濛鸿,如鸡子状,名曰——混沌。
她如在混沌里,周遭无边际,不知该往何处……
“夜随心,你来……”
这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再起,像是指引。不由自主,她循着那声音向前,开始走一条长长的道。这条道很长,途中所见依旧如是,只是那缭绕的雾气时不时凝成一张张面目,从空中、从两旁,静静盯着她,再悄然幻化去……
雾气之后,又有模糊的声音入耳。那些声音嘈杂纷乱难以辨认,纠缠作一团,渐渐重又沉入雾气中,零星散落一两句,叶青瑶仔细聆听,是这样的对话:
“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宋,单名一个蝉字,”那女人的声音犹如惊雷破晓,“是暮秋鸣蝉的蝉!”
话音一落,蝉声乍起,尖锐的嘶鸣撕开了这茫茫灰雾,叶青瑶眼前豁然一亮——好一幅碧水青山、晴天万里!
葱茏树木后逐渐显出一条人影。手执烟杆背对向她,一抬手,又是一股薄烟升起。
“是你?!”她回过神,半惊半怒,向他大声质问,“你是……聂苍流!颜笑歌的儿子,谳教第一任教主!”
那人却和气地提醒道:“我是谁,对现在的你而言,很重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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