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又觉得太过敷衍,张张嘴终于费力从嗓子里挤出来个“好”字,听起来确实沙哑难听,让她有点后悔。
“好了,忠哥记下了,可不能反悔。”他伸手去摸她额头,还是烫,就下床去绞手巾。回到床上有把手伸到她被子里,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料子去摸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湿透,这样一来放心了许多。
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实在是小人,小人。上午尚且面不改色地问人家姑娘“怕忠哥趁人之危?”,好似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夜里倒趁着她生病,威逼利诱连婚都求了。她是受西式教育的女孩子,西方求婚的礼节他之后无论如何也得再做一遍,决不能让她留了遗憾。
只是她这“病来如山倒”实在把人吓了一跳,所幸没有“病去如抽丝”。第二天一早他再去摸她额头时,便已经和自己一个温度。
昨天下午叫来的医生一直候在隔壁间,闻讯过来查了查也说是没有大碍,只是要记得饮食清淡,多着衣物再防风寒,最后年纪轻轻的西洋医生吞吞吐吐地倒又嘱咐了一句,说是病灶没除之前不得同房,怕传染。
那医生也暗自觉得再传染一个是十分麻烦,西北不比东边,医疗风俗还相对传统些,西医本就少,怕是几个省也就他这么一个,更别提西药。因此昨天下午被急匆匆唤来时,也只能交代着用老祖宗的法子,发发汗,醒来再喝碗热汤,为了这个昨天没少挨眼前男人冷脸。他倒也觉得糊涂,这男人分不清就座上宾还是阶下囚,院子有人把守,生活上却半点不得亏待,人还偏偏硬气得很。
这样人进进出出,又摸又查,到底把她折腾醒了。醒来可倒好,听见第一句就是那医生说,不得同房,简直恨不得再睡过去。可醒已经醒了,眼神都已经扫到他脸上去,再闭眼倒头装睡更不合适,只能硬着头皮坐起来问他讨水喝。
他捞起茶壶来倒了杯水,递给她:“一会儿想吃什么?我找人安排着做。”实在不像是被软禁的样子,使唤人家的医生厨子比自家的还得心应手。
她也不客气,反正麻烦的是别人家伙计,“鲜肉小馄饨和鸡丝汤面都想吃,让他们都做,不能给他们的人省事。小馄饨的馅不能放葱花,鸡丝要撕得碎碎细细的,上面浇一点麻油。”
他听了就笑,转身问中年管家,“听见了?除了麻油不给她放,别的照做。”
等管家转身走了,他坐到床边来,“不长记性,医生刚才不是说了饮食清淡,多着衣物,切忌同房?”
又提这个,肯定是故意的,她下定论。“你再说,我现在就躺下接着睡,东西来了你一个人都吃光,吃不完不许进来。”
“好好好,不说了。”他笑,“东西好歹吃一点,你吃高兴了,忠哥给你表演喝辣椒油都成,行不行?”
说着去掀她被子,“下来换衣服了,昨天夜里都湿透了,我翻了你箱子也没见着能换洗的,先穿我的,虽是大了些,袖口裤腿扎一扎倒还不至于太难受,换好了衣服忠哥伺候你洗脸。”
特意给“伺候”两个字加了重音,勾起了她想作弄他的心思,趁他一个不注意,将被子掀起来结结实实地盖了到他头上,自己想着下床开溜,没料到让他一把拉住了胳膊,顺势扯回了被子堆里,再一睁眼瞧见的是他眼巴巴贴在跟前,带着笑看她。
看着看着就动起了手,“湘湘自己不想换衣服,忠哥帮你?”,制住了她的手,两下扯松了领口,一口咬在她锁骨上。
“还厉不厉害了?”说着嘴唇在她锁骨上蹭了蹭,压低了声音,“什么‘不得同房’,我看是邪门歪理。”
只是说归说,到底是玩笑,闹了两下,也就怕她冻着,赶紧起来给她披了衣裳,又去衣橱里拿了一套白棉布的睡衣,搁到了枕头边。
“就在这里换,我先出去,好了叫我。”说完端起洗脸用的铜盆开了门,转身走了。
剩她自己在床上坐着,红着脸解衣服扣,没着没落又想起他刚才说了一句旁的,“现在尝到了甜头,夜里我是要抱着湘湘睡觉才能睡得踏实。所以睡衣要换件干净的,不然怕是会嫌弃你,不许再不听话,闹着不肯换了。”
她那会儿抿着嘴,不敢看他,偏头望窗外,是下雪了,大雪。成块成片地从天上落下来,有的被风吹的打了个旋儿,再落到地上,和昌平是不一样的景致。
自从见到他已经过了一天,气氛却不像是困在别人府里该有凝重忧虑,他没多问也没打听外头局势,显得比她气定神闲地多,弄得她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不过她倒是还想知道那几千份报纸效果到底如何,期盼着能有新的进展。
想着想着,听见院门被人打开,辨识出来者声音时,她倒是显然吃了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这这这,这一章全是糖哎╮( ̄▽ ̄")╭
☆、归人犹向家中行(六)
她披了一件他的衣服下床贴到窗边向外看,来人竟果真是魏散原。
这是,有新的转机?她心中不由一喜,忙将衣服裹严实,要出门去看。
走到屋子门口了,来送饭的人却正好也立在了门外头,端着一个木质的托盘,上头两碗小馄饨,两碗汤面,正冒着热气,丝丝缕缕的香气混着外头雪天的凉气一起钻进她鼻子,她也就不打算出去了。魏散原左右又跑不了,一会儿还不是得进来。她想了想,伙计临出去之前,她又嘱咐道“再添双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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