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更别提,不是学法语便是想着他,只肯抱着那个本子画叉叉,桌子上摆着的台历根本不入眼,翻都不翻,时间还停在两个月前。
她思绪转回来,忙点点头,“听你的,我们先过年。”
“难得有听话的时候,”他声音里笑意明显,开始吩咐起福缘,“福缘过来,叮嘱大家去准备过年的东西,今年不一样,少奶奶在家过年,要多点丰富点。记得给秦家那边也送去一份。”
他吩咐完又扭头过来看她,“湘湘想吃什么馅的饺子,以前吃什么馅儿的?”
前前后后又是吩咐福缘,又是问她,把她弄得她一愣,倒觉得有些不真切的意味,这里真是成了自己的家?果然不用回秦家过年了吗?她见婶婶确实尴尬,只是淑曼还是要见,年后或者年前抽一天约她出来吧。
又想到他说“给秦家送一份”,他果然是很周到体贴的,怕她心上过意不去。
察觉到她出神,他凑近了捏住她的手,“怎么了,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不用回秦家了,有点高兴,”她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也不用回家过年吗?”
指的是南边,去和他的母亲舅舅一同过年。她说完有点紧张,她还不太敢去见他的亲人,毕竟听他说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怕见了说错什么,甚至是自己的身份直接被他母亲否认,这会给他带来麻烦。
听了她的疑问,又看她因为紧张绞在一起的手指,他明白她的顾虑,“不用回去,我也算是没家的人了。”
末了又补了一句,“早些时候和你说母亲催我相亲,要你给我当枪使,是为了追你,不当真的,我不受她管。我就听你的。”
一番话真是说的脸不红心不跳,早些时候骗她的话现在搁在他嘴里,倒觉得是件可以炫耀的事了。他这人,她想着也觉无奈,何况自己还甘之如饴地上了他的钩。
但她暗暗想,这几天一定要折腾折腾他,谁让他谎话连篇,满嘴跑火车。
“怎么不说话,”他问,“是想着如何编排忠哥,还是如何让我吃几次苦?”
这......又被他看出来。她扁扁嘴,人有点泄气。
他伸过手来掐她的脸,“被识破不开心了?你想怎么折腾忠哥明说最划算了,怎么我都能依你。”
忍无可忍。她打掉他的手,红着一张脸急匆匆地走出去,全然用身心演绎着“恼羞成怒”这个成语。
剩下他还坐在原位,对福缘笑道:“看见没,以后找媳妇要找个温柔听话的,像你家爷这样就惨喽。不仅媳妇凶,自己还怂,百依百顺。”
福缘在一边小声道:“爷,你这一趟从西北回来,变得絮絮叨叨了。”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他笑骂,“我又想起来件事,过年别忘了请戏班子过来,五叔家的堂姐也在昌平,过年把她和她儿子也一起接过来。”
这五叔家的堂姐从小待他宽厚,算是他在少年时光里的一点慰藉。只是她命实在不好,七年前被家里逼着嫁了一个北军那边的商人。所谓商人重利轻离别,不在家是常事,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也是对她拳脚相向,他身份没有暴露的时候还去看过她,见了她的惨状后,问她是否愿意离开,哪知已经有了孩子,是再也脱不开身了。
今年年中,北边港口出了事,他从工厂那边得知她的丈夫也在事故伤亡名单上,终于用了些手段,将她接到昌平来,虽然孤儿寡母,但有他接济,生活也不至于辛苦。
这次正好借着过年,将她们接过来一起吃顿年夜饭,图个热闹,小孩子也到了上学的年纪,是时候给他找先生。另外湘如那边,他也是怕她大年三十思念亲人的情绪涌上来,他一个男人在情绪上到底不够细腻,怕开解不得当,所以找堂姐来和她说说话,倒省得她大半时间都在想那些事,心口泛着不舒服。
平静的日子过得总是最快,两个人每天想着年夜饭的菜样,跟着置办过年的物什,乐在其中,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
外面早起就有一阵阵的鞭炮声,他头一次没在自己起来的时候让她多睡会。起来洗漱完,吃过早饭,倒有几个人来拜访,原来是北边工厂里头的明面经营者,是来拜年的。
拜年本来是初一来才最好,但他从来不讲究,去年是二十八,前年是初三,今年正好赶上那几个人回南边老家,虽然不是昌平,但离得也不远,今天来拜年,回去还是能赶上初一早晨的饺子。
他和他们谈了谈工厂的事,又聊到别处,不到一个小时,他们便作揖要离开,他吩咐着福缘去分红包,几个人起初坚决不肯收。
福缘这种场面见多了,也机灵不少,“爷说是好彩头,爷也是做生意的,给大家包红包也是讨个过年的吉利,想着让工厂明年更顺利些。”
她见了,悄悄在他耳边咬耳朵,“福缘难得有这么能说会道的时候。”
他笑,也低下头在她耳边,热气烘得她痒,她想着逃,被他一把拉住,“福缘在你面前笨嘴,是因为你太凶,吓着他个老实孩子了。”
她听了刚作势要打他,就看见门口又有人影。
离远了看,能辨认出来,是个穿大衣的女人,右手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52书库推荐浏览: 佩彼甘棠 年代文 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