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痛哭声,他似乎还想努力说完剩下的话,却总被控制不住的抽泣声打断。
陈世忠突然想起了一桩事,问,“你老家是莱原的?”
男孩子用力点点头。
陈世忠表情放松了些,笑道,“赶紧起来吧,大小伙子哭哭啼啼不像样子,让你大哥看见了怎么想。”
她也走过去扶他,领着他回沙发上坐下。男孩子用袖子蹭了两下眼泪,还是止不住抽泣。
“你大哥恢复的怎么样了?”陈世忠问他。
男孩子没说话,只是不停地点头。
陈世忠知道他要表达什么意思,也不计较他的沉默,笑说,“那就好。”
男孩子突然站了起来,对陈世忠郑重地鞠了三个躬,终于说了话,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谢谢谢谢......”
陈世忠也无奈,他很少安抚别人,这样的情况他不熟悉,想安抚他,也能只是走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想报答我就好好学手头的东西,中国有太多的人等着你们去救。”他说完又看了看其他几个学生。
这话不只是对他一个人说的。听者有份。
这些学生,将来面对的是手术台上躺着的无数中国人的命,他深知仅仅依靠洋人办的教会医院无法让更多中国人受惠于西医带来的便利,只有培养自己的医学人才才能从根本上结果这个问题。所有的产业都是这样,所以他这些年来尤其重视学生的安危,每当群众运动兴起,中学生冲在前头,他就会格外注意小心,想尽办法保下这些学生。
当年昌平是这样,现在也是。
想到昌平那次,他转过头去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大家,棠崴脚崴到骨折了,这几天都躺在床上,又特别挑剔只用电脑码字,所以没有更完,实在对不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尽量,在周三晚上24点前更完!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像我一样不小心!!!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
残疾棠终于,回来了......
下周三,还是准时见面鸭!
☆、还望岁岁有今朝(四)
察觉到他目光,他心中所想她也了然,如今看到眼前这些青年学生不免心生感慨。
这些青年人真诚回应让人动容。每个人肩上都压着沉甸甸的担子,每个人心里都是一腔报国的热血,她仿佛看到了不久的将来这些青年兢兢业业地坚守在医生的岗位上,为无数国人解除病痛,这该是最让陈世忠欣慰的事。
他竭尽全力保下的那些学生,都会在各个行业从事着不同的工作,但有一点相同,他们都在为着这个国家竭尽所能,就像他当初一样。
他这些事情不喜欢跟别人说,可她看得出来,他现在脸上的笑不带半分假,是真真正正的欣慰。
送走了那一批学生,他俩在窗边站了一会,目送他们步行离开。几个人肩并肩走着,最高的那个一只手搭在方才掉眼泪少年的肩上,大抵是在说一些劝慰的话。
陈世忠突然开口,“他大哥去年在我们工厂里做工,家里穷,父母生病去世了,他大哥当时又受了伤,家里筹不齐钱下葬,是我出的钱,后来他来广阳学医,学费也是我出的,不过身份一直瞒着,他不知道是我。”
他脸上露着笑,“现在倒是‘真相大白’了。只是学医这条路不好走,还是希望他能坚持下来。”
“一定会的。”她语气笃定。
陈世忠不再说什么,握着她的手,看着那群少年消失在视野尽头。这是他们在广阳见的最后一批人。
所有的灯被关上,门也落了锁,她扶着他往汽车方向走,司机手里提着两只箱子跟在后头。
他黑色大衣里面穿了西装,偶然一瞥,她看见他佩戴的领带与自己身上这件衣裙的颜色一致,想起了他当初说的那句话“湘湘有一件衣服,忠哥便要有一条同花色的领带,这样才像是一对”,倒是真的践行了。
到了车站,夜深人稀,整个露台上除了他们和两只箱子,也就还有不远处的祖孙二人,小孩子梳了一个小辫子,被婆婆抱着,裹着毯子,窝在怀里睡着了。
车开来的方向夜色一片漆黑,露台上几盏昏黄的灯映照地面出露的黄土。她却见他望着远处微微皱眉。
“怎么了?”她轻声问,拇指按在他手心。
“我们自己的列车上载了太多不该载的东西,以前是,现在也是。”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截车厢。
她明白了他皱眉的原由,那节车厢上用白漆涂了几个英文单词,在灯光下勉强能辩清楚:Serve America(为美国服务).
“总有一天我们的列车上会只载我们自己的东西。”她也看着那节车厢,白字映在灯下明明昏暗,却觉得刺眼,“我们去平乐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他笑,她也笑。
夜色深沉,不过也还好,至少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他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口袋里,身后突然明亮起来,是列车的车灯。
她眼里的他,身形被背后的一圈光晕勾勒出来,发丝和大衣上的绒毛都清清楚楚。列车的汽笛声远远传来,车头该停的位置已经有工作人员举着旗子示意。这不是第一次乘火车了,也不是第一次在空旷的夜里听到汽笛,过去的几年里,她没少为着报道此处奔波,夜里赶车是稀松平常的事,但这次却实实在在地给了她一种新鲜感。他和她一起乘这趟车,要去为着共同的目标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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