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那人听了他这番话,却明显更是紧张了,道:“钦天监何时中用过!算个晴雨,都能把阴天当做晴天报,也就是哄哄饭吃,如何能信!”
他虽没有说出口,可那话中之意,明显更愿意相信范尧臣,而不愿相信钦天监。
范尧臣道:“且再看看,若有后续,再看如何应对也不迟——若是我没有记错,祥符县前年报过来的抄剳之数,县中足有人口十数万户,如无十分肯定,轻易挪动不得,否则便是妖言惑众,欺君之罪了……”
又道:“此事务必要好生守着,若无十足把握,决不能往外说,否则,怕是会引起民乱。”
那人连忙点了头,道:“参政放心,小的自省得。”
两人说完,又对了明日要做的事情,心情俱是十分沉重,对坐了片刻,那人道:“参政,上回您问的那一桩事,我已是回去好生思量过了,既是参政有此需要,左右也是听差,只要您有吩咐,我便应了。”
范尧臣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委屈你了,只要过得这两三年,他那一处架子起来了,你一般还是回来我这一处。”
又道:“你我搭手多年,一日离了你,我这一处当真是十分不惯。”
那人却道:“虽是当着参政的面,我也不怕说,到得他那一处,若是其人胡来,我是待不下去的!”
范尧臣哈哈笑道:“你只把他当做子侄,遇得不对,好生教训便是,我已是交代过了,他不敢不听的。”
这一句用的乃是“不敢”,而不是不会。
那人多年为官为吏,心细如发,又怎的会察觉不出来其中区别。
可他却没有做声,只又问道:“姑爷他选了这许多天,选定了不曾?怎的好似也没个音讯过来?”
虽是当着跟了自己多年的老人的面,到底是家丑不可外扬,范尧臣便道:“我且遣人去问问,想来这一二日便知道了。”
果然派了人出去。
第843章 偶遇
杨义府很快得了范府送来的消息。
只是他实在不好做选,也不愿做选。
这数年间的经验已经告诉他,平日里想要说服妻子、岳母二人容易,可若是想要去撼动范尧臣那个故步自封,不知变通之人的想法,实在难于登天。
他虽说心中咒骂,却没有办法,又在妻子那一处使了几回大力,照旧没有什么用处,只好就此作罢,放弃了这一头。
然则那通渠清淤的差遣,犹如吊在马儿面前的一把黑豆,香喷喷、明晃晃,诱得人垂涎三尺,叫他放弃,又着实舍不得,哪怕夜间做梦时,也忍不住时时想着。
杨义府毕竟不是轻易放弃的性子,他思来想去,倒是得了个极巧妙的法子,只是用与不用,又如何用,还是叫他十分纠结。
此时被范尧臣遣人一催,倒是把他往那条路上拱了一下,叫他下定了决心。
将人打发走之后,趁着天色不算太晚,他寻了个由头,只带了个亲信伴当,这便出了门,也不去其余地方,径直在都水监左近的路上等着。
等了好一会,才听得远远衙门口有了动静,不多时,数人牵了马出来,一齐排在门口。
又过了一会,几人从门里头出得来。
趁着那群人尚未翻身上马,杨义府已是先行上了马,当先往前跑了很长一段路,寻到一处狭窄的巷子,见那地方左近又有酒肆的灯光映着,能将对面情形看得清七八分,便往前再跑了几步,复才打马转身,就在那一处站着。
他等了好一会,听得对面有杂乱马蹄,立时就挥鞭向前,预估着时候,与来人迎面而向。
巷子狭小,仅能容两三匹马并肩而过。
杨义府从此处过去,乃是有做防备,对面人从对面过来,却是全无准备,有心算无心,杨义府就这般听音辨位,正正往对方马儿的右侧撞了过去。
刹那之间,马头与马头对面而向,只听得两声马儿嘶鸣。
杨义府勒紧手中缰绳,把胯下马匹的头颅扯向了左边,又把身子往左边一歪。
他骑术精湛,往年在蓟县,也只略输过顾延章一筹而已,这一套动作他近日又演练了许多遍,又兼与之错身而过的,也是个骑术高手,其人反身已是往右边用力拉了缰绳,又歪身一靠。
这般两相抵消,果然如杨义府所算,彼此并无任何闪失,两人俱是与对面堪堪避过。
吃了这如此惊险的一次事故,对面人惊魂初定,杨义府已是拉着马鞍,坐稳之后,面上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翻身下马,拱手行礼道:“冲撞了兄台,是在下的不是。”
又歉道:“可是受了伤,切莫擦伤了哪一处。”
一面说,一面把手中缰绳扔在地上,径直向前冲着对面人走去。
他倜傥风流,彬彬有礼,说话行事俱是大家出身的样子,等行到对方面前,口中正道:“若是伤了,得赶紧就医……”
才说到最后那一个“医”字,杨义府的语调便高高拉起,顿了顿,失声叫道:“你……你莫不是……张监事?”
对面那人骑在马上,虽是尚在喘着气,可和着灯光看那面容,分明是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张待的长子,张璧的长兄,张瑚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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