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昭亮就坐在门边,然而范尧臣不知是心里头想着什么,竟是视若无睹,眼看就要跨得出去。
他不得已叫了一声,道:“舜夫。”
范尧臣这才反应过来,转头一看,奇道:“怎的是你?”等到见到他手中的甜汤,满以为对方乃是肚子饿了,很是积极地传授,“吃这个抵不得什么,膳所里头有有炊饼,也有面……”
他说到此处,忽然反应过来,“差点忘了,你们南人总要吃米饭。”
又道:“也有米饭,叫他们给你上一碗。”
黄昭亮哭笑不得,把手中甜汤放下,也不再喝了,只冲着范尧臣招了招手。
等人过来了,他也不多说旁的废话,只问道:“听说你给你家那小女婿,另找了个差遣?”
范尧臣听得心中一凛。
给杨义府寻新差遣的事情,除却老妻、女婿,另又有一二心腹,他并未与任何人提过,也不曾又什么动作。
黄昭亮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既是已经知道了,他也没甚好隐瞒的,大大方方地道:“修韵书也修了有一阵子,是时候转官了。”
这话一出,倒是叫黄昭亮愣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笑道:“不知寻了什么差遣?”
范尧臣道:“此时尚且还早,过一阵子,等流内铨怎的定罢——朝中自有规程在,我只看着便是。”
黄昭亮心中早有想法,此时见了他这般反应,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便笑道:“倒也不用等什么流内铨了,张监事已是帮你想得好了。”
第849章 抽调
范尧臣头一回吃饭吃得胃里这样顶得慌。
仿佛得人送了一筐新鲜的莺桃,颗颗都又大又饱满,红得诱人,等到洗得干净了,正抱着框子一口一个地吃得高兴——果然甜如蜜,满口都是汁水果香,从舌尖到肚腹,无一处不满足,叫人全然停不下来。
然而等到已是吃到框底了,一低头,却见下头垫的荷叶上满满都是蠕动的白虫,好容易吐出嘴里尚未嚼碎的果肉,一只粗线大小的白虫已是被嚼成两半,正挣扎着对着你的脸扭啊扭的。
欲吐而不能。
他回得公厅之中,静坐了好一会,才把情绪平复下来,然则一看到满桌子的奏章,那股子烦躁又忍不住犯了起来。
张瑚这一手,玩得他很是恼火。
若说是张瑚为了向自己示好,为什么调用的是杨义府这个女婿,而不是自家手下得力之人?
他又是怎么把这个家伙挖出来的?偏生挖得这样准,哪个最是无用,就要挖哪个!
若说张瑚是别有想法,可在谁人来看,又都不会这样觉得。
而想到那个添头女婿,前不久特意郑重其事地同自己说,想要进都水监,更是叫他无法不多想。
若不是知道对方没办法搭上张瑚,他当真要以为,这是那蠢货自己跑去投了敌。
他想想觉得不对,打铃叫了人进来,正要将人打发去学士院中,喊那杨义府下了卯去范府等着,却见一人自外头进得来,道:“官人,学士院中来了人,说是小姑爷有事情来寻,问您晚间约莫几时回府。”
原是打范府来的老仆。
此时早过了下衙的时辰,范尧臣将手头要紧的公务处理完了,也不再耽搁,后脚就回了府。
杨义府正坐立不安地在厅中等着。
他手中端着茶,见得范尧臣进来,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连那茶盏都忘了放下,径直迎了上去,也顾不得旁的,急急道:“大人,我下午得了吏部同流内铨的调令,这是怎的回事?”
一脸的无辜与着急。
过了这半日,范尧臣已是有些平静下来,只问道:“什么调令?”
杨义府面上有些犹豫,左右一看,见也没什么旁人在,也不再藏着掖着,道:“说是让我去知都水监主簿公事。”
又道:“原先听得大人说不妥当,怎的忽然改了主意?我还以为不成,早间才叫人来说,要选那漕运之职,也托人去寻了发运司,正准备要些往日宗卷回来好生学学。”
他虽是两张脸戴了多年,却也是头一回行这样的事情,到底有些心虚,哪怕心中早已想过千百回应当如何应对,然则真正对着范尧臣那一张脸,仍旧有些紧张。
先头说了两句,又见范尧臣只看着他不回话,便只好喋喋不休,想着法子给自己撇清关系。
范尧臣虽是有了疑心,却是无论怎样,都不敢相信婿竟能有那般能耐,是以此时见得他这般行状,也只以为是小辈头次遇得如此事情,没个准备。
奏章已经批了,调令也已经下来,还是知都水监主簿公事这样的差遣,实在也十分难得,若要叫杨义府推拒,这样的话,范尧臣便是想要开口,也不太好说。
他想了想,问道:“这一桩差遣,与那管勾漕运的差遣,你更中意哪一个?”
杨义府听得心跳都走空了一拍,失声问道:“这……差遣已是下了,小婿中意不中意,又有何用?”
又道:“小婿人微言轻,官职也低,便是推拒……也无处可推罢?况且学士院中人人已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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