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复又问道:“那浚川杷可是有用?”
秋爽从鼻子里头哼了一声,心中暗道那东西有个屁用,嘴上却不好说得这样粗俗,只好道:“全无用处,挠来挠去的,同挠痒痒一般,几个来回就断了几个杷,又费人力又费钱物,也不知道那张公事是怎么想的!”
她仔细形容了一回今日河中情形。
秋月听了,不由得奇道:“这般无用之法,怎的还要来用?”
季清菱便道:“也未必是无用,只是用处实在太小,按着方才秋爽所说,又要那河底深浅合适,又要知道哪一处有大石挡路,走得一段,还要换了不同长短的杷子,若是河水冲力合适,说不定当真能带走一段,只是这般事倍功半之法,好似当真不太合用。”
秋爽这样一个小丫头都觉得没有用,满城之中,自然更多人觉得无用。
都水监闹了这样大的一个笑话,被人议论纷纷,无论张瑚再如何自信,也不能装作充耳不闻。
范尧臣借了这个理由,正上折请停用浚川杷,张瑚自然不肯,便递了话,寻个时间进了宫。
***
进得垂拱殿之前,崔用臣先把头偏了偏,在无人瞧见的地方,轻轻打了个哈欠。
此时已是来不及去寻冷水洗脸,他使劲眯了眯眼睛,又揉了揉脸,叫自己看起来精神些,复才小步向着太皇太后跑去。
“圣人,大公子来了。”
他虽然没有点名道姓,可能被慈明宫上下称作大公子的,只有张瑚一人。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道:“叫他进来罢。”
她头也不抬,手上继续翻阅着奏章。
太皇太后没有拿笔,自然也没有批字,她看了一份,又看一份,只把一份份看过的都堆在了右手旁。
那一处已是堆了厚厚的一叠,都是御史台上的弹劾之语,叫她看得很是恼火。
尤其给她压在最下头的那一份,其中胡言乱语,实在令人难忍。
一条乱吠的疯狗。
太皇太后已是在心中下了定论。
张瑚很快进得门来。
不用太皇太后说,已是有小黄门捧上了椅子。
张瑚行了礼,又得了示意,很自然地就坐了下来。
不用他自己开口,太皇太后便给了个台阶下,道:“我听得皇城司说了,那浚川杷是不是不太得用?”
张瑚解释道:“臣仓促之间,考量不够周全,倒叫旁人看了笑话——却不是不能用,只是要再做改动。”
他把当日的情形细细说了,又将自己同杨义府并都水监中给的分析又摆了出来,最后道:“圣人也说过,凡事没有一蹴而就的,自然要一而再,再而三,反复修改。如同这汴河清淤之事,百来年间,已是用过无数新法,一般没有一桩是从一开始就不用再改的。”
太皇太后则是道:“范尧臣已是上了折子,中书批了,正在此处,你知不知道?”
张瑚如何会不知?
他颇有些愤怒,道:“圣人,范参政之心,您难道竟是不知?他从前便不同意此法,后头全是被中书所迫,又寻不出正当缘由,不得已之下,才没能拦阻。圣人总说范参政此人有治事之才,可他接交都水监丞之位以来,何时管过此时?”
张瑚越说越激动,已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大声陈词道:“范参政从前也做过水利之事,我自然比不得,可他再有能干,从不行正事,又有何用?!一味晓得拦阻旁人!他早知道这浚川杷并双船滑车法当中许多漏洞,应当好生指点才是,为何要如此下作!堂堂一国之相,全为一己之私,如此之人,如何堪为参知政事?!”
见得张瑚这般生气,太皇太后便道:“范尧臣此人暂且不论,若是给你再为行事,还有几回才能有用?”
张瑚昂首道:“再有两回,当能调试得当。”
太皇太后道:“此时已是春末,再不施行得法,今岁雨季来时,便会大泛洪水,你可有把握?”
张瑚大声道:“臣必有把握!”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道:“此事你再拟了章程出来,好生查缺补漏,不要再出现今次之事。”
她说到此处,又问道:“你可知道前日汴河暴涨?”
张瑚其时就在河上,自然知道,道:“确有此事,河水暴涨数尺,听闻有些地方已是冲出外堤,淹没良田房屋。”
太皇太后道:“扬州门外卷走了数人,眼下还未捞出活人来,你可知晓?”
张瑚面色微沉,道:“已是听人说了。”
又道:“乃是京都府衙未能全尽其力……”
太皇太后想了想,把右手边上的奏折一本本拿了下来,取出最下头那一份,递给了崔用臣。
崔用臣连忙上前接了,行到张瑚身旁。
“你且看看罢。”
太皇太后提点道。
她说了这话,也不干等着,复又低头看起其余奏章来。
倒是崔用臣站在一旁,候着张瑚翻看那一份折子,眼见着其人面色变化的整个过程。
张瑚开始还不知道此为何物,看到开头时,神情正常,还慢慢点头,可越往后看,脸色越沉,眉头越皱,还未看到最后,已是抬头道:“圣人,此乃一派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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