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一个人,范尧臣就在纸页上将那一处地方的对应名字用朱砂笔划掉一个。
虽然这一晚上归来的人只有三四个,范尧臣的心却是越发有了数。
他一直不安的是下头果真闹出动乱,眼下听来,虽是有些杂声,却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那吴益乃是仗着地远路偏,自己一时难以确认,在此夸大其词了。
范尧臣复又问了几个问题,总算渐渐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眼见天色已晚,正要回卧房休息,却是听得外头蹬蹬的跑步声。
不多时,便听得有人敲门。
“何时?”范尧臣发问道。
应话的却是照应书房的老人,急急道:“相公,董少卿家遣了人来,说要急事要求见。”
太府寺少卿董令乃是范尧臣长子的岳父,两家走得很近,而董令虽然并无什么权势,可其人很值得一交,行事也一向谨慎,如不是当真有什么要紧的,不会大半夜派人过来。
范尧臣虽不知是什么事情,可还是道:“带他进来。”
不多时,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便进得门来。
大半夜的,外头明明凉风习习,可他却满头大汗,还喘着气。
他只草草同范尧臣见了礼,那礼还未行完,也不等范尧臣说话,便当先道:“我家官人特叫小人来同相公说一声,那沙和谷外的巩县闹了大事,有千数人围于衙门外头暴动,已是撞得进仪门里去,个个都要衙门好生分派徭役,只说父母官行事无状,又说下去摊派的差役收受贿赂,因衙役、禁军皆在外,已是起了冲突,不少人为此受了伤,地上一片狼藉……”
范尧臣瞬间瞪大了眼睛,急问道:“什么?”
他有些不敢置信,复又问道:“此事是从何处听来,有无证据?可是旁人胡言?”
那管事道:“此为小人亲眼所见,若非如此,我家官人也不会如此着急!”
因怕范尧臣不信,那管事的又道:“好叫相公知晓,小人领了家中差遣,去往河中清明祭扫并收拾老屋,回京时因沙谷口处正开凿汴渠,水路不能再行,便要经巩县转道,谁知正遇上那县衙外头闹事。”
“那巩县县衙外头百姓所聚甚多,都是左近农人,个个呼声震天,嚷着范知县行事不公,摊派徭役,全不考虑实情,俱是偏心而为,又说各处下去办差的差役并当地里正联手收受贿赂。”
听到这里,范尧臣的面上已是渗出了冷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此事你是哪一日得见的?”
那管事的说了日子。
范尧臣心中一算,登时暗叫不好。
那时间,正巧是自己书信看看送出的次日,也不知道范纯明是收到了,还是不曾收到。
然而不管对方是否收到,时间这样短,怕是也来不及调整行事。
他复又问道:“闹事的有多少人?俱是来自哪些地方?有多少受了伤?最后又是如何处置的?”
管事的窘然道:“这却是小的办事不利,当时并未留意,只是草草一观,定是有数百人,看得外头围的模样,便是上千人也不足为奇。”
“因不知此事要紧,当时看得闹事,急急便走开了,生怕被卷得进去,又因赶着回京交差,是以也没有打听后续情形,只是看得有人从里头给背了出来,又听得里头闹事人叫唤,另听得人说‘出人命了’。”
董令乃是太府寺少卿,本就是不管事的礼官,其家中下人不敢过问这样的事情,急急躲开,正合他家中规矩。
若非这事情关乎到自身,范尧臣倒是要赞这管事的一声,夸他不多事,不惹事。
谁又能晓得,这半路遇上的事情,竟会与远在京城的范尧臣扯上关系呢?
范尧臣面色难看,心中也发起紧来。
难怪董令大半夜的,也要急着把人差遣过来。
若是范纯明那一处当真出得人命……
范尧臣低头看了看自己花了一整日才写好的奏章,另有听了幕僚们回话之后补就的内容,只觉得手足有些发凉。
麻烦大了……
第937章 意外(补更)
因为董家临时告知这一个消息,范尧臣的自辩折,几乎全部要推倒重来。
然而也幸好有董家的这个管事半路得见了巩县县衙外的突发之事,不然等到这自辩折递得上去,范尧臣便是想要反悔,也再无机会。
他细细问了那人许多问题,全数记录下来,复才道了谢,请对方回去。
此时已是接近丑时,万籁俱静,范尧臣却是犹不能睡。
他不但不能睡,还一反这几日常态,把几名惯用的幕僚全数召了进府,将自己今日得知的消息同众人说了。
一人计短,众人计长。
当真生了民乱,同只是旁人弹劾,全不一样。而民乱又分大乱、小乱,若是只有数十人,也能勉强说得过去,可这上千人围聚于衙门外头,还闹出了人命,并不是轻易能解释得了的。
董家的管事常常往返与京城同河中,对路径甚是熟悉,可即便如此,最多也就是与急脚替前后脚到。
巩县出得千人规模的民乱,又招致流血,不管是当地、临县官员也好、皇城司差官也罢,听得消息之后,探明来龙去脉,第一时间就会往京城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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