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璧喜不自禁,连连点头,自家在前头,拖着季清菱在后头,像牛儿拉犁一般往外走。
一行人很快出了仁和酒楼。
张璧念叨了半日的“大姐姐送的马儿”已是被牵得过来,是一匹通体棕黑的矮马,皮毛油亮,却是非常温驯的模样,低着头,尾巴一扫一扫的。
张璧有了季清菱,便不再要骑马,正要缀在她后头跟着上马车,却听得旁边一声叫,道:“张璧!”
季清菱循声望去,原来是方才那一个被砸出门的七八岁小儿,对方不知何时已经跟了上来正要说话,不想见到旁边站着一个季清菱,一时愣了一下。
张璧理都没有理会他,只扶着人就要上马车。
那小儿再也顾不得那许多,叫道:“张璧,我都说了那不碍我的事,人人都说过那些话,只我倒霉被你听了,怎的偏偏抓着我不放!”
一面说,一面追着上来,一副急于想要寻张璧好辩解的模样。
眼见再过七八步就要追得上来,旁边几个下仆就要去拦,却不妨已经爬上马车的张璧突然弯下腰,把脚上的靴子一脱,“砰”地一下,直直冲着那小儿砸了过去。
两边相隔不过七八步,纵然小孩力气不大,可张璧也练了一两年的武,这一只靴子扔过去,由上往下,直直砸在了那小儿脸上。
张璧今次出来,一心要骑马,穿的乃是马靴,靴底又厚又硬,带着风声甩在那小儿脸上,立时砸得他鼻子流出两条血,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嚎啕大哭。
场中谁也没料到会突然出现这样一桩事情,两边的侍从都有些惊到了。
然而张璧这边毕竟底气足,丝毫不怵,有人马上去把那靴子捡了起来,要给张璧穿上。
张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听得对方哭,一脸的嫌恶,被下人伺候着把鞋子穿了,又换了一张脸,笑着仰头对着季清菱道:“姐姐,咱们走罢!”
季清菱全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可下头毕竟有个一脸血的小儿,就这般走了,实在有些过头,忙吩咐秋月让去看一看。
张璧却是直接嚷道:“不许去!”
又冲着下头那小儿嚷道:“杨度,你还不快滚!信不信我砸死你!”
一面说,果然要往下跳的样子。
原来那小儿竟是叫做杨度。
对方身边已是围了好几个人,都在拿着帕子给他捂鼻子擦脸。
杨度听得张璧这般说,原还在哭着,竟是吓得连哭声都止了,急急掉头往后跑。
张璧并没有去追,见人跑得远了,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复又坐回位子上,不甚开心地道:“走罢……”
季清菱转头看了一眼方才同自己说话的那一个下人,却见对方丝毫不当回事的模样,只吩咐了两个人跟过去,就不再理会,缀在马车后头,竟是帮着把车厢门给关了。
车厢里头张璧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坐着一句话也不说,倒好似方才挨打的是自己一般。
季清菱奇道:“好好的,怎的打人?”
张璧哼道:“谁叫他乱说我爹爹!下次再叫我见得,我就打死他!”
又道:“若不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
他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往下说,又仰着头看着季清菱道:“姐姐,他说我爹是废物点心!”
第477章 可惜
季清菱一怔。
听到“废物点心”四个字,她竟然莫名地冒出一股“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感觉。
如何评价一个人?
自然是看他行事作为。
张待的身份高贵,祖上是节度使出身,同太祖打天下的资历。张家建朝前期一直大权在握,张待侄女早是万人之上、曾经垂帘多年的太后,他本人袭了高品爵位不说,本官还是清要至极的阁门舍人。
先皇继位之后,张待的差遣就没有断过,刚开始还是平常差事,等到彼时还是皇后的张太后悄悄代夫理政之后,好缺是一个又一个地来。
张太后从皇后做到太后,几度垂帘,又几度撤帘,功劳苦劳自然是有,可好处也没少给娘家挣。
然而即便有积淀极厚的家族支持,有身居高位,手握权柄的侄女、外侄孙照顾,数十年官做下来,张待竟还是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功绩!
没有功绩也就罢了,前一阵子赣州闹出来的事情,便是季清菱也有所耳闻。
按着李劲送来的书信,福寿渠上的壮丁、城外的流民、赣州辖下的民众们,据说还私下给张待起了几个外号,有叫“张呆”的,有叫“张歹”的,还有些骂人不见脏字的穷书生,给他寻了个谐音叫做“张殆”,盼他早死!
张待从前做过州官,虽然也没出什么成绩,却也不曾被骂成这样。究其原因,归根到底,其实问题出在顾延章。
有一句话,叫做“不患寡而患不均”,用在此处虽然不太贴切,可也能勉强说得通。
凡事都怕对比。赣州惯来清闲无事,从前唐奉贤任通判、孟凌任知州的时候,虽然并无建树,可也总算平静。
赣州没有大批量地征召过徭役,没有做过什么大的水利、工事,连天灾、强盗都极少,往年遇得路过的流民,最多也就是在施施粥而已,纵然引得当地民众怨言,可过了那一阵子,也就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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