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玩了?我那是做生意!说了你也不懂。”孙敬祺摆了摆手,又哼哼几声:“什么官运亨通?一个总理,三年换了五个,谁知道这回能做多久,我二叔就是想不开,一把年纪还操着心。”
不操心你孙九少吃什么穿什么?
萧瑜摇摇头,没说话。
不远处请来的乐队,拉着提琴协奏曲,不少年轻人在花园里翩翩起舞,跳起了华尔兹。
“这要让我家老爷子看见了,准要骂几句伤风败俗。”孙敬祺啧啧两声:“诶,你得意这玩意吗?我听着都快睡着了,咱后院戏楼听戏去呗!”
“成啊,今儿个请的谁?”
“庆祥班啊,走着!”
两个人溜达着往戏楼走,沿途穿过花园,遇见七八个聚在凉亭里说话的小姐,有人高声叫道:
“我说九少哪去了,原来在这里,新婚燕尔的,怎么冷落我们九少奶奶呢?”
孙敬祺冲萧瑜无奈耸了耸肩,两人走了过去。
也都是京城这圈子里的富家小姐少奶奶,萧瑜一走近就让人认出来了,满四九城再也找不着一个她这样高挑短发,英姿飒爽的萧二小姐了,有人笑着招呼,有人窃窃私语,面露不屑。
正中间一个齐肩短发,白色蕾丝洋装的女孩子,看见她,脸色红了红,有些害羞的对她说:
“萧、萧瑜,你还记得我吗?”
萧瑜还真就记得不太清楚了,眯起眼睛细看了看,又留意了身边孙敬祺诡异的神色,有些了然,笑道:
“柳小姐。”
她跟这些闺阁女眷交集不多,倒是跟那些男孩子混得熟点,依稀记得小时候孙敬祺把这个柳小姐的风筝挂到树上,还是她给摘下来的。
柳迟迟笑颜如花:“还像以前叫我迟迟就好。”
身边人打趣:“而今可得叫九少奶奶了,是不是?”
孙敬祺咳了两声,不自然道:“你们玩你们的,我们去后院转转。”
柳迟迟点点头,又对萧瑜道:“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等有空我们出来一起喝咖啡看电影好不好?”
“成啊。”萧瑜笑道:“错过你俩的婚礼,真是不好意思,回头补一份礼物来。”
“真的吗?你说话要算数!”
萧瑜还没等点头,就被孙敬祺拉走了:“废什么话呀,再不走戏都散场了!”
不小心看见孙小九通红的耳朵根子,萧瑜摇头失笑。
这青梅竹马,欢喜冤家,可真是逃不开的孽缘。
进了戏楼,台上正一出《武松打虎》正当高潮,看客是掌声如雷拍手叫好。
萧瑜和孙敬祺随意的拣一楼边上一处没人的八仙桌旁坐下,立马有下人端上热茶点心伺候着。
萧瑜其实没什么看戏的心思,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孙敬祺东拉西扯,耳边鼓点铜锣络绎不绝,神儿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一幕戏落,一幕戏起,红名牌挂,鼓乐声起,萧瑜微微一愣。
这一场是《霸王别姬》,唱虞姬的是梁瑾。
伴着楚霸王咿咿呀呀的回营声,萧瑜低头,轻轻地吹了口热茶。
不消片刻,虞姬伴着八侍女上台,身穿鱼鳞甲,头戴如意冠,风流俊美,英姿勃勃。
一个亮相,便赢得台下阵阵叫好。
孙敬祺嘿然一乐:“这虞姬还自带三分哀婉凄楚,项羽可还没败呢。”
这段故事脍炙人口,自几年前在京城首演,万人空巷,往后大小堂会少不得来这一段,也不管吉不吉利。
接下来是四面楚歌,霸王心灰意冷,虞姬舞剑。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那虞姬身影单薄,扶风弱柳,却偏生双剑生风,眼中含泪,道出了一股红颜薄命,英雄末路。
孙敬祺不禁叹道:“听说云老板前几日淋了雨,大病一场,躺了小半个月,此情此景倒是和戏里不谋而合了。”
萧瑜凉凉笑了一声:“你倒是看得一出好戏。”
萧二小姐与碧云天云老板走得颇近,早就不是什么隐秘。上月梁瑾在萧府门外苦等数天,淋雨病倒,更是被有心人传开,闹得满城风雨,如今连这刚才外面回来的孙小九都知道了。
孙敬祺被点破了也丝毫不觉不好意思,优哉游哉道:“我就是觉得可惜了。”
萧瑜瞥了他一眼,他抬眸示意她向上看。
二楼正台上坐的是孙家亲眷,当中一老者,头戴着瓜棱帽,留着三寸须,若有笑意的望着台上虞姬舞剑,正是今日寿星,孙家大老爷。
“谁不知道我们家老爷子老当益壮,夜夜新郎,就好这一口,庆祥班班主来安排这一出,可不是诚心拉皮条么。”
萧瑜面上温度淡了下来。
自来戏子不过供达官贵人取乐的下九流,能遇上个愿意捧着的,是命好。娄小舟走后,碧云天就是庆祥戏班的摇钱树,他幸也不幸的得了萧二小姐的青睐,自古捧戏子的都是爷们,三妻四妾无人管,遇上个没出阁的小姐算怎么回事?
虽然有霍二少爷未婚妻的名头压着,可这年头不比早先,然而没等班主观望好,梁瑾已经被人从萧府抬到医院里了,这是彻底被人嫌弃了,于是原本戏班前途大好的台柱子,一下变成了烫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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