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钰已无暇管这些,撩袍转身就走,这里人心如鬼魅,让她压抑的快喘不过气来。
……
寒烟小院满萧条,舜钰冒雨前行。
肖嬷嬷拿着把青布油伞在后头追,风声把她的喊声吹散,只见得前面那瘦弱的身影,转眼功夫已消失在雨幕深影处。
舜钰湿漉漉的出大门,跨上等候的马车,催着车夫启程。
车轮轱辘轱辘,缓缓将青石板道上落败的黄叶,碾碎为尘。
舜钰!
有人在喊她,那低沉嗓音熟悉极了,落寞地掀起帘缝朝后望,穿绯红官袍的秦砚昭,踩着黑面白边的皂靴,在雨中大步奔跑追来。
看着真滑稽呵……舜钰眼眶里还洇着雨。
你欢喜他死去活来时,他不要;如今你不要了,他又生生来把人逼迫,这孽缘何时才能了。
催促着车夫驶得再快些,那车夫却渐慢下来,犹犹豫豫地:“三爷在后头追哩!”
舜钰咬咬牙,索性打开另一扇门,闭眼跳将下去,膝盖摔跌的疼痛,却顾不得许多,只慌乱的拐入昏暗幽窄的巷子,依旧怕后头追来,踉跄着用尽全力朝前走。
巷子转眼走出了头,眼前街道宽敞开阔,来去车水马龙,两边商辅红笼高挂,熙攘的人啊撑着伞成双结对,好奇的把舜钰瞧看,哪来的锦衣少年郎,耷肩缩背,一副躅躅独行风雨的模样。
忽得一辆青篷柚木雕花贵气马车,在那少年郎身畔急停,一只有力健实的手臂,揽腰将他一环,即进了舆内,门倏的阖紧,转瞬已驶了很远。
有人在猜,少年郎是何人带走,有人在说,那手臂伸出来时,显了绯红色袍袖,镶金丝绣的缭绕云纹,是高官大员常穿的公服。
……
李凤至坐在临窗大炕上,静静托腮望着紧闭的院门,高处悬的红笼随风摇曳,映得雨丝斜密如织。
怡蓉端了一铜盆热水进来,要伺候她洗漱安寝。
李凤至依旧不动,只问她姑爷回来了没?
怡蓉笑道:“姑爷说去给老太爷请安,怕是在那处被绊住也不一定。”
“他回来了!”李凤至喃喃道。
但见院门被推开半扇,自个冷冷清清等半个时辰的夫君,终还是披风戴雨归来。
她起身下炕,听得廊前步履响动,即上前掀起帘子微笑:“怎现在才回?定是老太爷困住你走棋,就让他赢几盘又如何呢,哄他高兴才是好的。”
手不经意触上他的官服,弄得掌心皆是湿冷,看那皂靴一踩一个水印儿,她笑得快哭了:“瞧我待在屋里,竟不知雨下大了。你怎也不打把伞,若惹个头痛脑热的,可怎生是好呢?”
秦砚昭转过身,眼眸深邃的看她,伸手抚她的脸颊,半晌才缩回,语气很温和:“你是有身子的人,莫胡思乱想了。”
再朝怡蓉看去,忽儿笑了笑,慢慢道:“你今晚伺候我洗浴吧!”
第贰零柒章 满柔肠
马车轱辘轱辘前行,一道锦帘将窗外的风雨残声遮挡。
沈泽棠有些疲倦,微阖双眸,很有耐性地倾听徐令喋喋不休。
五军都督府派出三千将士,前往交阯国平叛乱,随行有十名国子监历事武生,徐蓝赫然在列。
徐令把他强拉硬拽而来,美其名曰一道去鼓舞将士斗志,实则是某个老父亲恐泪洒当场,借他来壮胆子。
“沈二,我说的话你可在听?”徐令顿了顿,看沈泽棠快要梦周公的态,敢情把他说的话当睡曲儿来听?
沈泽棠有些无奈,轻揉起眉心,淡笑问:“府上那只绿鹦鹉可还健在?”
徐令愣了愣,不知他提这作甚,却也如实说:“那孽畜,怕是我都活不过它,出门前跟在我后头,鬼鬼祟祟的,被我两巴掌拍晕过去,一时半会醒不来。”
沈泽棠叹道:“或许它也想来送送徐蓝也未定。”
“沈二!”徐令笑了一下:“那就是只会诵淫词艳曲的鸟而已。”
沈泽棠不置可否,抬手掀起帘子朝外看,一路雨丝缠绵,桥门洞口摆着吃摊,正逢霜降节气,京城兴卖鸭骨架子汤,伙计揭起大锅盖,烟气白蒙蒙的,带出荤香明暗流动。
他收回视线,问徐令:“你何许年纪入的军营?”
徐令默了默,神情显露些许得意:“十五从军,十七始领兵,自此南征北战数十年。”
“即如此你又担心什么。”沈泽棠低声道:“徐蓝过两年弱冠,现才初历事,我深觉已晚。”
“皇帝数日病疾反复,朝政荒废,太子无权决断,奏疏暂由徐首辅及司礼监把持。偶听闻皇帝要废太子,欲立五皇子朱禧继其位,被皇后及徐首辅暂压,而司礼监的太监,则一心拥护五皇子。”
沈泽棠顿了顿,继续道:“各派居心叵测,怕是要党争迭起。昊王虽韬光养晦,远在云南不参政事,但若朝堂风雨即至,将他波及也未可知,若真如此,怕是时不待人。”
“徐蓝任重而道远,需战事多磨砺,才能挟领昊王私兵。徐公切忌捆其心志,缚其手足,海阔鹰飞方是他宿命。”
徐令听得神情凝重,默然颌首,少顷悄问:“太后那里可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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