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兴挠头说:“爷说的没错,我们的店面就在忆香楼对过,那掌柜的名唤萧荆远,一手烤鸭的好本事,很得太子赏识,听闻等太后寿诞那日,他要入宫伺膳,如今忆香楼是门庭若市,翻席面如流水。”言语间皆是艳羡之意。
“你那店面经营如何?”舜钰斜睨他一眼。
秦兴倒还开朗,只笑道:“万事开头难,想必过些时日会渐好。”
舜钰便知那生意做得艰难,蹙眉问:“王姑娘胡同寸土寸金,哪容你能慢慢得来。怎不早讲于我听?”
秦兴有些讪讪:“爷平日里在大理寺诸事繁忙,开饭馆是我提议,怎还能再劳烦爷费心。”
舜钰看了他半晌,哭笑不得说:“勿要在说这等见外话,那可是我借你的银子,生意好坏岂能与我无关连,我来替你想办法就是。”
秦兴说不焦灼那是假的,此时得了爷的话,那久压心头的大石顿时落了地,忙不迭的作揖道谢。
舜钰想了想,朝他低声吩咐道:“你帮我盯住那忆香楼,看日常可有什么蹊跷事发生,或蹊跷的人出没。……不得同旁人说起,甚或纤月。”
秦兴虽不解其中何意,但见她讲得颇为正色,遂乖觉得也不多问,只一口应承下来。
梅逊此时托了一碟热糕来,神情已平静许多,秦兴笑着上前道谢,一手接过,又简单说些话儿,各自散去不提。
……
溱州盗官银案破获,库吏余泰被押入刑部大狱,未过多时即供认不讳。
此是大理寺的政绩,上下自然一片荣光。
这日议案完毕,闲杂人等陆续离去,舜钰拦了杨衍、姜海及樊程远,上前恭道:“如今官银案告破,依先前承诺的话儿,还烦请杨大人给在下绩效勤谨,并送吏部选簿,入大理寺为官。”
杨衍沉吟不语,姜海自顾吃茶,樊程远笑着开口:“你不过男扮女装牵引住余泰罢了,怎能以此就入朝为官?如若当官来得这般容易,这衙府只怕早已是人满为患。”
又道:“即便杨大人允可,怕是吏部也通不过。”
姜海清咳一嗓子,瞪瞪他,这话说的委实不妥,冯生是沈尚书的小嫩桃,吏部那边岂会不过!
第贰肆壹章 诚不欺
舜钰不怒反笑,沈二爷诚不我欺,这大理寺的少卿、司丞及寺正,果然心思诡谲,忠奸难辨。
她不疾不徐道:“樊大人此言差矣。你哪知捉那余泰的艰险。他使足银子,娼妓、鸨儿龟公皆把他相护,要入百花楼就不易,更况进得房内,他用短刀抵喉、还得借机酒里下药,冯生亦是提命,一步一惊心走过。稍偏差池,怎可能还有此时站在这里,同诸位大人讨功名。”
顿了顿,又道:“诸位大人即不愿提起那日承诺,想必自有难言之隐,冯生单薄历事之身,只得姑妄受之。然刑部张侍郎已去吏部替冯生讨奖赏,虽不得入大理寺为官,但绩效勤谨,还烦请诸位大人核过。”
语毕,扫众人默然,再不多话,索性复又作一揖,抻直腰背离开。
待那身影迈过门槛消失不见,杨衍瞬间沉下脸来,朝姜樊二人冷笑:“瞧冯生话里阴阳怪气,你我倒成背信弃义、恃强凌弱的小人了。”
姜海踌躇着说:‘那日冯生确实提过其愿,才肯男扮女装去查案……”
樊程远打断他的话:“姜少卿莫因冯生常随你左右,就乱了心性将他偏袒。”
此话听来十分刺耳,姜海目中燃火,粗着喉咙嚷:“樊程远,我可无什么断袖之癖,你有此瞎想的功夫,不如勤钻政业,冯生仔细说起来,有时办得事可比你得体……”
樊程远顿时老脸红胀,欲待驳斥,杨衍已硬声叱责:“为个历事监生,你俩品级大员在此争斗,不觉有辱斯文么?”
训得二人讪讪,他继续道:“那日是有承诺,可也并未说即刻兑现,入吾大理寺为官,冯生还待考察,现即然刑部都替他去讨赏,若吾等无所表示,倒显无容人之量,给他绩效勤谨就是。”
即挥手让他们退下,案卷有些看不进,端起茶盏亦吃的无味,想起在百花楼吃徐炳永的饯席时,乍见冯舜钰时的惊鸿一瞥,竟是比女子还娇柔水媚。
看着冯生朝自己过来,却被沈尚书半道劫去,强抱坐于腿上,挟筷哄他吃糕饼,喂他吃薄酒,甚或至后一把抱起去卧房寻欢。
他冷眼旁观,满心皆是鄙蔑,却含杂一缕说不出的滋味来,待要去捕捉时,又“嗖”的消逝无踪了。
……
姜海剔着牙、哼着小曲,穿过秋叶式洞门,瞟到舜钰同四五新来历事监生,围着池塘看稀奇,他也探头张望,难得天气晴好,一块圆石上,一只乌龟摊着白肚皮,在晒日阳儿。
他便朝舜钰招手,舜钰撇了众人,笑容满面的过来,问他有什么事儿吩咐。
姜海觑着眼看她脸色:“倒是高兴,可是心底气平顺了?”
舜钰依旧笑道:“这里人性险薄,色厉内荏,秉的是毁誉出其爱憎,威福发于喜怒此等主张,我不过区区历事监生,如浮萍无根,落花无塜,被人推来搡去的,自认秽气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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