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_页里非刀【完结】(2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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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恰此时,舜钰正坐在盛昌馆里,津津有味的吃着碗面条子,洒了几滴红椒油,辣得她鼻尖都洇出汗来。

  第贰肆伍章 雪埋情

  舜钰挑净面条子,又小口喝了半碗汤。

  她恰面窗而坐,观那雪下得大了,飞似柳絮,飘如鹅毛,听得嘎吱嘎吱作响,即有前后两顶青帷暖轿抬过,跟随行走的侍从,一肩拂满乱琼碎玉,眼睁睁看他们打门前过,却不曾停下,直朝忆香楼奔去。

  忆香楼那窗透人影幢幢,饶是风光,而盛昌馆里没有吃客,秦兴与纤月说不完的话儿,田叔则隐在暗处吧嗒着旱烟锅子。

  舜钰便道即然无人来,不如早些打烊,放下猩红暖帘,盆内添上兽炭,再铜炉里熏了沉水香。

  梅逊去后厨,用铁钳扒拉柴火堆,底埋着红薯玉米,被烘的软糯喷香,他用盆装了,拿进店里搁至桌上。

  肃州深冬寒冷,晚间孩童嘴馋,冯爹爹便会在火膛中烘这些,给他们吃着玩儿,那段日子虽过的清苦,却满是人情浓味。

  一众围桌而坐,田叔炖了壶好茶来,热滚滚的,给每人面前的青花碗斟上,吃着喝着看着外头雪景,倒也算是浮生偷得半日闲。

  田荣一时兴起想拉他的胡琴,被秦兴止了,只嫌弃道,嘶啦嘶啦的如扯锯,莫唬着纤月肚里的宝。

  众人哄闹起来,田荣也笑了,他的儿田濂,可拉的一手好胡琴。

  遂朝舜钰看来,欲言又止:“……主子琵琶弹的好,许久没听过了。”

  舜钰知他想到了什么,心底滑过一抹酸楚,让秦兴拿过挂墙上的琵琶,边拨弄调弦,边沉吟会儿,缓缓音调自指尖流溢,弹一曲《夕阳箫鼓》,韵律柔婉,情调安宁,绘出一幅良辰美景图。

  窗外大雪积厚,压得棚顶簇簇响动,室内却如时光凝住,每个人默不吭声儿,神情皆有些瑟然。

  琵琶声倏得嘎然而止,听“吱扭”拉门声,皆扭头望去,帘栊已被打起,率先进来的男子,竟是沈二爷,他很高大,又披着紫貂皮鹤氅,显得十分清隽儒雅,携进一团湿冷意,后又跟进八九个行动敏捷的侍卫,拍打着满身的雪渍。

  舜钰有些诧异,忙放下琵琶,上前去作揖见礼,沈二爷神情若常,只是道随意。

  沈桓搓着手掌,把四周打量一圈,深叹口气道:“此地怎这般落魄,竟是一个吃客没有?”

  舜钰脸儿红了红,有些心虚的辩解:“原是有的,都怪我懒怠,提早打了烊……”

  正瞧到沈二爷看过来,那目光好似已把她洞穿一般,抿抿唇说不下去了。

  沈泽棠笑了笑,嗓音很柔和:“有什么就弄些来吃即可。”

  秦兴已细察半晌,懂得是小爷官场同僚来捧场,瞧阵仗还是个大官儿,忙朝纤月梅逊使眼色,几人上前招呼侍卫落坐,又倒茶奉水伺候,田叔已朝厨房踱去。

  一瞬间店面如盘活,笑语喧阖起,开始有些热闹了,舜钰请沈二爷去楼上雅房,那里更清静。

  沈泽棠微摇头,径自朝她方才的位子而去,撩袍端坐下来,纤月适时捧来铜盆水,请他盥洗。

  沈二爷净过手,瞧到桌上搁着笔墨,及《受十戒文》,遂顺手拿来默看。

  沈桓把那盆红薯玉米端过去,给众人分食,他边吃边朝舜钰道:“刚才可是你弹的琵琶,看我们顶冒风雪来的份,你好歹唱个曲慰劳。”

  舜钰也爽快,把琵琶搁腿上,只问他们想听什么曲牌,沈桓指指沈容,笑嘻嘻地:“老夫人身边的红禧,昨绣个荷包送他,不领情也算罢,还给扔池子里,气的那丫头当场就哭了。你就唱这个,莫整那些阳春白雪,来点接地气的就成。”

  舜钰把琵琶轻弹,唱道:“昔君视我,如掌明珠;何意一朝,弃若沟渠;昔君与我,如影随形;何意一去,心似流星;昔君与我,两心相结;何意今日,忽然两绝……”

  她瞄到沈容神情不霁,倏得顿住,淡笑道:“前些日在胡同里,听得有个女子卖唱,不知怎得竟记下了,随口一来,才觉很不应景,还是不扫诸位的兴好。”

  恰酒食已陆续端上,一众也就算罢,舜钰随即收了琵琶,坐至沈二爷对面,替他斟上一盅温热的菊花酒。

  “下次勿要在外人前唱。”沈二爷抬起头看她:“嗓音过于清丽了。”

  舜钰低嗯了一声,垂眼瞄到雕花竹笔的笔尖犹带湿润,有些好奇问:“沈大人可是写了甚么?”

  沈二爷把《受十戒文》递给她,不答只问:“文中有话,暂时因缘,百年之后,各随六道,不相系属。你有何解?”

  舜钰把册子接过,想想回话:“此话意为缘起依空,而缘散亦归空,即然都是空,不如坚守心念,各行彼路,互为陌人,倒少生贪嗔痴念。”

  “你所说的多为自幼修行、或休身隐世的僧道,却又大多难尽然超脱。只有红尘亲蹈,历尽浮沉情关之人,才能真正去谈性念为空。”

  沈二爷把酒慢慢吃尽,指着窗外小贩夫妇,提点她:“何谓因缘生,譬如他们,夫与妻为因,妻即是为缘,彼此相成相待互为因缘,但终将生老病逝而折散。虽不知缘聚时光有多久长,彼此总是相濡以沫,生死挈阔过,但得哪日白首分离,却不悔此生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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