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钰盯着打量稍顷,摇头回道:“没死,不过离死也差不远。”
“真不打算救他一命?”沈桓又问。
舜钰咬着小嘴儿:“谁让他不肯把烧鸡给我一半儿。”
沈桓噗哧笑出声来,他有些知道沈二爷为啥那么的喜欢冯生了,实在是娇憨的不行。
看着和尚的嘴唇开始乌紫,浑身直打摆子,舜钰这才拿过竹篓,来时为装样子,购得好些草药充数,她翻翻找找,搜出几株碧草来,沈桓从供台上拿来一只粗瓷碗,她接过,把和尚葫芦里的烈酒倒半碗,再把碧草折断浸在里头,捡根茅枝使劲捣碎。
沈桓问这是什么草?舜钰笑道:“这草俗名‘七叶一枝花’,药局里叫‘重楼’,长在江南溪流边,解蛇毒有奇效。”
她顿了顿,让沈桓把和尚肩处衣扯开,含口酒将伤处喷洒,又把草药敷在蛇牙咬处,取他腰间系带紧扎住,便不再多管。
外头有雨一时难离开,舜钰开始在殿内边走边看,她有些想不通,南京城内能相约见面的去处甚多,谁会约在这样落败阴森的废寺前会合呢?!稗官野史里但凡出现此幕,多是非奸即盗。
忽然听得窸窸窣窣响动,她顺音望去,墙角不知何时蹲着只黑色硕鼠,短小四肢抱着一颗蛋。
舜钰揉揉眼睛,没错,那不是鸟蛋蛇蛋兽蛋,是一颗圆圆滚滚的鸡蛋。
这里方圆五里没有人家,樵夫药农也不会带易碎的鸡蛋在身,那又会从何而来呢……她略思忖会儿,忽然重重的一跺脚。
第叁肆贰章 洞内景
听得跺脚声响,黑色硕鼠受了惊吓,抱着鸡蛋沿墙角迅速溜逃。
舜钰紧步随后跟着,但见悬空半钟下,端坐一尊蒙尘的地藏王菩萨,它身后堆积着一人高的茅草干柴。
硕鼠左闻闻右嗅嗅,倏得钻入不见了。
舜钰抿紧唇站着,伸手去扒茅草,不禁大惊失色,里面竟是一个不见底的黑洞。
她重掩好,满怀心思回至沈桓跟前复坐,胖和尚已悠悠醒转,看着臂膀伤处被绑紧,知是被舜钰二人救下,双手合十唱个诺,满脸感激的态。
沈桓随口问他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
和尚打着赤膊烤晾湿透衣裳,有些虚弱地回话:“贫僧乃行脚游僧,入南京城门已有三五日,去了几处寺庙古刹求收留,哪想清规戒律多森严,实在待不住,听闻这里有处败落的废寺,倒十分合心意,索性沽一葫芦百花酒,无银子买桂花鸭,便偷了只芦花鸡,自个捋毛放血埋地底烧来吃,哪想就遇你俩采药人,又恰治我蛇毒,实乃无量的缘份。”
“你这酒肉和尚无佛性也罢,还干偷鸡摸狗的勾当。”沈桓嗤笑一声,瞟眼舜钰不知已神游去哪里。
胖和尚拍着膘壮肚皮:“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若贪瞋痴慢执着,戒持斋持再好又有何用。”
沈桓见他强辩,还欲嘲讽两句,忽见舜钰指着门旁半钟处,道:“那里有个洞口。”
“在哪里?”沈桓揉揉眼,他什么也没看到,却见舜钰站起身朝那边走,他忙跟上,胖和尚也好奇的随过来。
扒开茅草枯柴,洞口深幽幽的,有缕凉烟缓缓钻出扑面而来,竟让人胳膊起了鸡皮,谁都不知里面会有什么,这才是最古怪可怖的。
三人紧盯了半晌,沈桓才沉声道:“这里有洞倒不稀奇,般若寺之所以败落,皆因当年求嗣妇在此静心歇住,祈愿得神灵送子,哪想却是被寺里的和尚欺辱奸银,糊涂妇人还道真是罗汉亲身入梦来,想必这大雄宝殿凿的洞口,主为方便和尚念经诵文后,由这里直通妇人歇住的子孙堂作恶。”
舜钰长舒口气,这才笑了笑:“原来如此,是我胡思乱想……”
她蓦得止言却瞠大双目,从右侧枯柴堆里抽出把长剑来,剑片薄而软,晃动起来如水蛇扭摆般。
沈桓眸光突黯,那日唐金持剑与他缠斗并误伤冯生,用的可不就是这柄剑。
胖和尚撩起茅草勾绕的浅绿锦帛一片,放鼻前轻嗅,还有股子胭脂甜香,咧着嘴笑:“难不成这洞里还藏有妇人不成?”
唐金穿的外裳是浅绿……
舜钰迅速与沈桓交换视线,沈桓会意,辄身要离开:“这洞有什么好看,不如趁雨停尽早离开。”舜钰哦了声,随他后面也打算走了。
胖和尚忙拦住他俩去路,笑嘻嘻地:“怕甚,一道进去瞧瞧,或许藏有金银财宝也未定,这样你二人也毋庸以采草药为生度日。”
舜钰有些心动,拉拉沈桓的衣袖,低声嚅嚅:“大哥你三十好几,是该娶房媳妇了。”
“你才三十好几……”沈桓欲要暴跳如雷,正对上她水目深潭,猛把气一吸:“罢罢罢,和尚你前头带路,遇着凶险定要慈悲为怀,顾着我俩才是。”
“那是自然。”胖和尚取过三根干柴,泼酒点燃,每人举着火折子猫腰鱼贯进洞。
洞隧低矮狭窄,空气潮湿闷热,只容一人前行,胖和尚终究是膀大腰圆,走的磕磕碰碰,舜钰随在他身后,举高火折子打量石壁,湿漉漉的冒水珠子,细听外头还有流水潺潺声,她暗忖这是条坡道,越行越高,竟然是往青龙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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