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席话说的在场众人皆乐了,连展卷看佛经的沈二爷,嘴角亦不易觉察的弯起。
“瞧我就问一句,她牙尖嘴利地能顶出十句来。”沈老夫人觑眼道:“还说人家手拉手儿不守规矩,最不守规矩的就是你!”
“原来老夫人是等在这里掐我呢。”崔氏佯装不平样儿:“可不带这般有了新人忘旧人的。”
“愈说愈不像样了。”沈老夫人笑着让丫头递给她一盏茶:“润润喉咙再讲你的道理。”
那崔氏也不客气,端盏仰颈一口气便喝完。
窗外日阳已经高照,房里笑语喧阖,一片和美之象。
田姜边微笑,边打量另个夫人,自始至终抿嘴不说话儿,年约不过二十岁,身段高挑婀娜,穿翠蓝缠枝宝相花妆花缎褙子、玉色裙底微露红缎子鞋尖儿,挽一窝丝杭州攒,面如满月银盆,杏眼桃腮朱唇,原是有些妩媚相的,却被神情里的愁云惨雾掩褪。
想必就是五夫人薛氏了。
怪哉也无人看她理她,她就一个人,冷清清抻腰站着不动,看得久了,倒有些像名家用水墨画的一幅美人图,带着寂寥的痕迹。
田姜择了松竹梅累丝镶蓝红宝石点翠簪子一对,及五副白玉锦鲤戏莲玉扣的锦盒给她,那薛氏言语极简地谢过,随手便把锦盒递在丫鬟的手上,并不很感兴趣的样子。
……
沈二爷放下手里佛经,走至沈老夫人跟前:“早起时还不曾用过膳,母亲这里可有吃的?”
“你也没用早膳么?!”沈老夫人连忙问田姜,田姜红着脸摇头,又添了句:“媳妇并不觉得腹饿。”
“还得过一个时辰才得吃午席……”沈老夫人想了想,唤来陆嬷嬷嘱咐,早膳时,厨房送来一小锅新熬的八宝甜粥,她嫌里头花生不软烂,倒是一勺未动,可端给每人舀一碗吃着应景,再送些热糕花饼之类的点心,及下一碗鸡汤面条子来。
陆嬷嬷应承着离去。
没多会功夫,五六丫鬟安设好桌椅,沈老夫人独坐,拉着沈二爷坐左边第一张椅,田姜坐他身侧,其它妇人扭捏着不敢落座。
沈老夫人倒笑了:“平日里你们总说我最古板,今日却比我还古板起来,沈二难得陪新媳在这里用饭,不必太过拘泥。”
崔氏这才带头依次而坐,朝田姜语气很亲热道:“这碗八宝粥须得二嫂布让方好,我们也沾沾喜气儿。”
沈二爷淡淡看她一眼。
田姜反觉无谓,起身接过丫鬟盛好的甜粥,连碗带勺先奉给沈老夫人;再接过一碗摆到沈二爷的面前。
沈老夫人笑容微敛,崔氏等几妇人看看田姜,再望向沈二爷,因各怀心思,那面上的神情就难形容。
田姜已察觉气氛渐变得凝滞,暗忖定是哪里出了差池,看着那碗她亲自端给沈二爷的甜粥,难道……
她心一紧,目光带着征询意味看向沈二爷,也就此时,崔氏有些诧异问:“二嫂不知二爷不能嗜甜么?”
她与沈二爷婚配不过第二日,更况从前往事在她脑里皆成云烟,能晓得二爷不能嗜甜……那才真见鬼了!
第肆叁零章 奉茶记3
“虽不嗜甜,少吃亦可,习俗总要遵的。”沈二爷这般说着,已舀了一勺粥吃进嘴里。
沈老夫人急道:“吃一口便好!”朝田姜瞅了眼,田姜察其意,抿着嘴儿去端热腾腾的面条子,却被沈二爷阻了:“当心烫着,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来。”即伸长胳臂端过。
他语气还算温和,身上却昭显不怒而威之气势。
这话是何意……崔氏几个心一提,便是田姜把甜粥送到她们面前,那笑容也显得有些拘谨了。
待用过饭,吃过香茶漱口,丫鬟来禀,奶娘带着小小姐来请安,田姜这个是知晓的,沈二爷膝下有一女,名唤沈荔,为原配所出。
她不过八九岁的模样,梳丱发,未戴钗环,两三朵新折的红菊花簪于髻间,穿葱白绸衫,水红洒花比甲及一色的裙子,面容尚小,与沈二爷并不太像,田姜已大体辨出原夫人梦笙的相貌,应是雅而不俗的。
她先给沈老夫人及沈二爷问安,再至田姜跟前跪在软垫上行拜礼,低唤了声:“娘亲。”似乎很害怕,眼神怯生生的。
田姜朝她温善的笑了笑,递上一副耳环,知晓如沈府这般甚么翠羽明珰没有,她若给的寻常倒让人觉得敷衍了事。
沈荔看着那对耳环,玲珑精致,上好银料用蟹爪笔精雕的莲花样儿,最巧蕊心各嵌一个红豆,色泽十分鲜妍。
她看着其实是喜欢的,犹豫一下才问:“这是熬八宝甜粥里的那个红豆麼?”
田姜让她到身边来:“此红豆非彼红豆,人常借此物抒思念之情。这两颗得来也有奇缘。”顿了顿,看一眼沈二爷似笑非笑的样子,再观沈荔眨巴眼睛正等她说,连沈老夫人及崔氏都听过来。
她只得继续道:“远在南国的庆王府邸,不知何年何者种的一株红豆树,从未开过花,你爹爹数月前途经他处,竟一夜间花满枝桠,如雪盛绽,然落英后荚内不见果,苦苦搜寻才得这两枚,庆王便将它赠给你爹爹,你爹爹有诗云,‘春深红豆数花开,结子经秋只两枚。可应沧海扬尘日,何记仙家下种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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