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他们来了,那婆子笑迎过来见礼,嘴里道:“老太太醒得早,一直叨念着怎还未来,急着要吃二夫人奉得茶呢。”
田姜认出她是陆嬷嬷,昨晚在净房洗漱毕走出时,恰瞧她捧着个剔红双喜圆盒匆匆离去。
翠梅说是来收喜床上铺的白素布,若是圆房后白素布还干干净净的……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翠香说无意听个醉酒嬷嬷漏嘴,沈五夫人薛氏三年前嫁过来,她那块白素布就干干净净的。
这般暗想着,丫鬟已打起帘子,沈二爷牵起田姜的手要进去,却被她挣松了,不由觑眼微笑,怕甚么……有他在哩。
屋里已经坐着几个妇人,中央一张紫檀雕花大桌,右侧坐沈老夫人,左侧并排坐着三位宗族里深受敬重的命妇。东西两则各摆三张紫檀圆后背交椅,三椅坐人、三椅空着,每椅间设莲花几,同桌面一样摆有茶点。
有个妇人起身过来见礼,弯着眉眼,说话如竹桶倒豆子般:“可让我瞧见了,竟是手拉手来的,老夫人最讲仪制规矩,见不得这般,二爷同二嫂想想怎么封我的嘴罢!”
田姜见她年纪约摸三十左右,梳随云髻,戴串珠牡丹纹金围髻,耳挂青宝石坠子,脂粉螺黛浅施,刻意扮端庄贤淑模样,只是那一对高挑吊梢眉略显不衬。
她嗓音有刻意拔高,沈老夫人耳朵再不济,此时也听得很周全,遂摇头笑道:“别吓着老二媳妇,赶紧到我身边来。”
田姜看了眼沈二爷,再走到沈老夫人面前,过来三四个穿月白衫裙,外罩青色比甲的丫鬟,一个蹲摆黄缎绣缠枝莲的软垫,一个手里托大红漆双喜纹长方盘,上摆白玉盖碗茶壶,及带盖玉碗。
一个丫鬟搀着田姜,跪软垫上给沈老夫人磕头,再执壶斟茶,手捧玉碗奉给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很温善地接过,揭盖吃了茶,再拿过丫鬟手里备好的锦盒,亲自递给她。
沈二爷坐在椅上,看着田姜梳起妇人髻,露出细白的颈子,小心谨慎的奉茶,软着声喊“娘亲”,看着她一一给宗妇敬茶,虽神情有些羞涩,举止却拿捏得体,他心底涌流起某种难言的感觉,仿若在做一场瞬间便会醒来的美梦。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田姜捧着一堆见面礼,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沈二爷站起身来朝她走去,幸好,这不是梦。
第肆贰玖章 奉茶记2
沈二爷很自然接过田姜手里一捧锦盒,递给陆嬷嬷。
陆嬷嬷有些吃惊,却迅速恢复常色,领着同样捧物的翠梅翠香先行退下。
沈老夫人命丫鬟搬来椅子,拉着田姜的手挨自己坐,抬眼看沈二爷还在,笑着道:“听闻一早吏部遣人来寻你,总以朝堂社稷为重,是要紧的公务你便去,毋庸守在这里。”
沈二爷语气沉稳:“方来时去过书房一趟,现已无碍。”寻了离田姜不远一张椅复坐下,恰香几上,搁着沈老夫人看的《法华经》,遂拿起翻过一页。
沈老夫人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打定主意赖着不走了,可让这些个后宅妇人该怎么好好说话。
原坐着的三个妇人相携过来,田姜起身见礼,沈老夫人指给她认识,一个是大夫人何氏,大老爷沈泽毅袭武威将军,九年前平夷亡故,她独守一子生活至今,平日妆扮很是简素,今日为不冲撞喜气,倒修饰一番,梳凌虚髻,仅戴了根纯银鎏金宝石软翠簪,穿玄色缎金褙子、松花色裙子下边显一双淡青素缎鞋儿,年纪看着模糊,面容很端雅沉默,说话也谨慎。
沈老夫人语气带几分体恤:“你孤儿寡母过活不易,心意到就成,给二媳妇的见面礼算我那一份里,勿要再另给。”
何氏不肯受:“这可使不得,更况我已备下了。”遂从自己丫鬟手里拿过个锦盒,朝田姜温和道:“礼轻薄,二弟妹莫见笑。”
“大嫂客气。”田姜笑着谢过。
第二个是三夫人崔氏,前说俏皮话逗乐的即是她,三老爷常年在蜀地任提督学政,秩品四品。
这崔氏来自京城世勋崔家次房嫡女,未嫁时已是管家的熟手,性子八面玲珑且心气极高,亦如双刃之剑利弊皆明显。
四品官衔实在入不得她法眼,只因当时闹出乌龙记,沈家两房同日娶妻,她以为嫁的是沈二爷,哪里想销金盖头揭开,却是与沈三爷成婚配,后仔细思量,多半是着了本家谁的算计,但木已成舟,也只能打碎银牙混血吞。
好在沈老夫人和善,将府里事多数交由她打理,又生养一双儿女,时光流转经了岁月,倒把当年这份冤屈看得浅淡了。
况且……沈二爷与梦笙被誉为美谈的天作地合,不也以惨淡结局收场,倒不如她这般平平稳稳更长久。
“三媳在想甚么?!”沈老夫人见田姜拿出装金凤头面的锦盒递上,而崔氏愣站着,显一脸心不在焉,遂出声提醒。
崔氏被惊的神魂归转,忙双手接过锦盒,先道了谢,再撇嘴道:“老夫人可怪不得我跑神,你瞧二嫂这相貌,跟下凡的仙女似的,莫说二爷欢喜呀,连我都被迷死了,勿道我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就这府里的媳妇小姐不提,连丫头们一个赛一个的水灵,竟生生都不及二嫂五分姿容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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