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曾想过,皇家中人,还有如秦池一般赤子之心,为了一个女子的安危,心甘情愿做别人的傀儡,还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人。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面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秦池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候想保住从前那个顾宝笙,想自己夺得帝位,坐拥江山的时候再迎回顾宝笙,却从不曾想一想,世间哪有这样好的事情等着他?
他以为推开从前的顾宝笙,不让她参与到那些勾心斗角之中便是对她的好,可却从来没考虑过顾宝笙离开他后,到底会怎样?
即便顾宝笙猜到秦池或许是想以一己之力控制住蛊虫,再对付萧德妃和平津侯,她仍旧是不赞同这种做法的,秦池,明明有更好的做法。
感情的事,过了便是过了,即便留着当初枯萎残存的花种,开出来的情爱之花,也绝对不是一模一样的。
顾宝笙见要到晌午,萧山王府的人送午饭来的时候,便从楚洵的怀里出来,淡淡看了秦池和楚洵一眼后。
对楚洵道:“你先出去吧。我也有话和太子殿下说。”
秦池听了,心中唯有无尽的苦涩。
笙笙叫楚洵“你”,而称呼他,还是“太子殿下”,亲疏立现。
楚洵抿了抿嘴,似乎有些不满意。
顾宝笙便过去拉了拉他的手,在他手心儿写了几个字,楚洵这才勉强点头,“我在门口。”
小气!秦池好气的摇摇头,便同顾宝笙相对而坐。
少女是极会烹茶之人,便是清晨里在小竹林里摘的一把竹叶心,经她的纤纤素手一烹,也是沁人心脾,鲜香无比。
秦池珍重的一点一点的抿着顾宝笙给他倒的茶水,慢慢的,细细的品尝的,那一双眼睛,却无比认真的盯着顾宝笙,好像要将她的样子永远刻在自己脑海中一样。
深绿的茶水,雪白的陶瓷,少女如玉的手指也被映成浅浅的碧绿色,好似一块通透淡绿的美玉一般,莹润细腻。
秦池知道时间不多了,将茶水大口一饮,便认真诚恳的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带了些许悲愤悔恨的哽咽道:“笙笙……我……秦池……对不起你!”
堂堂的南齐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需跪景仁帝还有元戎太后、萧德妃几位长辈,若是寻常女子,是该感动的,但顾宝笙不然。
顾宝笙双手捧着茶杯抿了一口,抬眼淡淡的道:“若你是要道歉,道完歉,如今,你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便走吧。”
秦池苦笑,“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
顾宝笙沉默一瞬,其实,脑子里原本那个顾宝笙同秦池的记忆,已经很少很少,几乎没有的。
可今日秦池这一来,倒是让她脑子里像是有一股清泉慢慢的积蓄起来,将从前的画面一览无余的映在那脑海里,让她看得清清楚楚。
也难怪半夏说起她从前用的那香料为何不用时,她回答的如此含糊了。
从前那个顾宝笙,是下意识的逼迫自己去忘记那些甜蜜与痛苦。
想来,也是早已打定主意和这秦池恩断义绝的。
“秦池,我曾说过,无心杀人也是杀人。无论你道歉与否,那人终究不能死而复生。”
“可你没死!”秦池辩驳。
“可是心死了。”少女的声音很轻很轻,“‘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之人,便是行尸走肉,已经死去的人救不回来,已经死去的心,亦然如此。”
秦池低头笑了一下,眼泪吧嗒一声重重的滴落在地。
他知道的,他从伤害顾宝笙那一刻起,抱了孟云遥那一刻起,他和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但是,明知回不去,他却忍不住的痴心妄想,想时间倒流,再回年幼。
顾宝笙顿了许久,才道:“你原可以反败为胜的……”
秦池抬眼看她,便见少女淡淡道:“广平王兵力雄厚,宫中人脉颇广,与我母亲也十分交好。
可你一向独来独往,并不欲这些平津侯府的事为外人所知,让旁人知道平津侯府的真相,只想以一人之力解决。
这才错失良机。
不是你不够聪颖灵敏,足智多谋……
只是你太过自负。”
以为自己一个小小的孩童可以在长大之后,控制平津侯府,这才不寻求他人的帮助。
也同样,以为顾宝笙走了还能回来,仍旧能与他重回青梅竹马的时候一样。
秦池深吸一口气,苦笑一下,“笙笙,你骂的很好。”
的确是因他的缘故,这才错失良机,不过,这一回,他不会再这样的。
顾宝笙见他还不走,而秦池之前受伤还没有痊愈的腿,那结痂处已经开始流血。
顾宝笙不由皱眉,“你起来吧。”
秦池一听,突然重重的开始给顾宝笙磕了三个头。
像是……在祭奠什么人……
顾宝笙的心不由自主的紧缩一下,好像方才被人揪住了一般。
是原本的顾宝笙,在心疼秦池。
而秦池,似乎也察觉到……她不是从前那个顾宝笙了。
顾宝笙这样一想,突然有一瞬间的释然,秦池如此聪慧,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过是迟早的时间,只是自己方才的言语或者是动作,让他联系到从前她对付秦沐之的模样,心底自然是会有疑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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