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便给一个外县的商人做了外室,从此以后,再没有回顾明远和顾老太太的破屋子看过一眼。
而顾明远,害怕世人的指摘,又无处求生,只得拿起最初的本行,也就是在街头巷尾给人家写字画画赚些银子。
他很是希望,能像当年一样,在街上遇到一个贵人赏识他,最好那贵人还是女子,就像从前姜徳音那般身份高贵的人那样,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让他重回朝堂,封侯拜相。
然而,世事总是不能如他所愿。
人到中年,顾明远一张带了皱纹的脸,一身洗得发白仍旧带了酸臭味儿的衣裳,已经远比不上当年面如冠玉,身姿笔挺的玉树临风之姿。
他的相貌虽然还能看,可看的人,不是那无知肥胖,丑陋粗鄙的村妇,便是颐指气使,眼高于顶的商妇。
总而言之,是没有一个他瞧得上的人,愿意瞧得上他,愿意救他出淤泥之中。
日子过的捉襟见肘,顾明远写一天字的铜板还够不上买馒头的钱,更别说给顾老太太买药。
想到妹妹顾茹茹给外县的商人做外室,顾明远的心思也活络起来,想给那些富裕人家的妻子做个“外室”。
然而,顾明远的运气实在不大好。
才只上门给那胖女人描了一回眉毛,便被那女人的丈夫抓住,反倒打折了他的胳膊,拿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银子。
即便后来从别人口中知道那女人和她丈夫是故意挑他这种人下手,故意骗人抢钱的,顾明远也不好意思去顺天府尹那儿报官了。
众人只知顾明远被人打折胳膊后便消失不见,去山上用左手摘草药挣钱养家了,却并不知他和顾老太太为了给顾珅筹银子,连命都没有了。
眼下,玉竹嬷嬷还在大声哭着。
“可怜的小少爷啊,没爹没妈,如今人又被撞成这样了,这可怎么活呢?”
顾宝笙缓缓下了马车,站在马车前,不紧不慢道:“浦大夫已经到了,先让他诊治诊治吧。”
须发皆白的浦大夫扶着小童的手,步履蹒跚的过来,有些艰难的蹲下来,给顾珅号了号脉。
“回公主殿下的话,这孩子没事儿,并未伤到哪儿,好生养着,吃些好东西补补身子也就行了。”
顾宝笙自然知道他无事,瞧顾珅那样子,十成十是被下了迷药晕倒过去了。
玉竹嬷嬷还在哭:“这……小少爷没爹,没娘,这没法儿活了啊!”
众人的目光立刻转向顾宝笙。
马车是顾宝笙的,而顾珅从前还是顾宝笙从前的弟弟,如今没爹没娘了,自然该是跟着有些关系的姐姐的。
顾宝笙闻到顾珅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气,不由退后一步,而后看向玉竹嬷嬷。
“他不是有你吗?”顾宝笙淡淡道:“我虽不知你身份,可你这样为他哭泣,一定是很疼他的。我交些银子给你,你多照顾照顾吧。”
玉竹嬷嬷的哭声响起,“公主殿下不认得老奴了吗?老奴是……是姨娘从前的奶娘郑嬷嬷啊。老奴是回乡省亲后觉着舍不得小少爷,这才回来的,谁知道,回来竟是……竟是这样!
公主殿下……您心地善良,小少爷从前也不和您争,不和您抢,一直把您当做亲姐姐来看的。如今他无父无母,流落街头,实在可怜。
老奴求您救救他,收留收留他吧!”
在旁的众人远远瞧着,虽然知道这是公主殿下他们不能劝告,但见顾珅躺在地上,玉竹嬷嬷哭得可怜,也不由眼眶微热,用企盼的眼光看向顾宝笙,希望她能答应下来。
顾宝笙不禁好笑,顾珅是郑绣莲的儿子,从来与她为敌。
她若是眼下见人可怜,而对那恶劣的本性视而不见,岂非等同于养虎为患?
她啊,可不愿意做那冤大头。
“郑嬷嬷是吧?”顾宝笙温声道:“您既然是从前顾府里的嬷嬷,就该知道从前郑姨娘同我和娘亲的恩怨。
若是我没有记错,全京城的人也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可是正因为郑姨娘嚣张跋扈,才害得我母亲早产,才害得我缠绵病榻,险些死去。
顾珅受伤,虽然是我的不是,可若他善良正直,不偷人包子,哪里会撞上我这行得极慢的马车?
‘小时候偷针,长大了偷金’,若他偷东西,待人恶劣的秉性不改,还是郑姨娘教出的性子……那我岂不是还要再被害死一次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姜徳音的死当年的确有郑绣莲的原因在。
众人听顾宝笙提到此处,眼神也犹豫了。
玉竹嬷嬷哭得更伤心了,“公主殿下啊,上一辈的恩怨是上一辈的恩怨,‘人之初,性本善’,小少爷的性子不坏的。
不过姨娘教导的时候,出了些错,眼下小少爷的年纪还小,若是公主殿下您派人好生教导他,他以后,一定会孝敬您的。
眼下,他就只有您一个亲人,一个姐姐了啊!”
无依无靠,走投无路,可不是只有顾宝笙一个人能救这样无父无母,晕倒在地的孩子吗?
顾宝笙微微笑了,“嬷嬷,你说他无父无母吗?可不巧啊,方才我的婢女来报,说顾老太太和顾老爷是在京郊,可是……却并没有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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