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发阴郁,在彦佑消失的前一刻,北柠看到了他眼神里没了笑意,覆满悲凉。
太湖畔上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握着逆鳞的手早就冻僵不停使唤。
她望着平静昏黑的太湖水面,眼神渐渐归于麻木,沉默良久,水面上忽然出现一条简陋的船,上面的人穿着蓑衣,太远,太暗,她看不清人。
那条船缓缓飘过来,距离稍近了,北柠才看清是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
她皱起了眉,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老人,一时又想不起来。
老者将船靠岸,和蔼的望着北柠,说:“孩子,需要我渡你吗?”
“不用了,谢谢。”
北柠温柔的说完,转身,拿出龙泽时,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孩子,你回不去了。”
这句话刚落入耳中,龙泽已将北柠带回了天界,她从天界俯看太湖,那位划船老者不见了。
总觉得是出现幻觉了,她压了压有些晕的头,收起龙泽,前往璇玑宫。
“北柠,你别生陛下的气,他话是重了些,即便陛下不知道代受之痛这件事,他深知自己的往事非常人能承受,他最无法接受的就是身边的人替他扛下,要不然当初就不会宁愿冒着灰飞烟灭的风险,去替彦佑和三千万水族受刑了,他不想无辜者因自己和他娘亲而受到牵连,对于你,也是一样啊,这件事,错的人是我,陛下醒来,我会解释清楚的。”
邝露一见到她,难掩内疚,也不希望北柠对润玉产生失望,一改以往沉默,喋喋不休了一会儿。
北柠贴心,认真听她说完,没有打断,才说:“没事邝露,我是来看看陛下的。”
邝露愣了一下,放松地笑了笑,“那就好,去吧。”
入夜即冷。
众星闪耀,却不及明月之光所散的凉。
润玉的寝殿比其他宫殿更为朴素,只有一张榻,烛案,茶桌和檀椅,纱帘微飘,躺在榻上的润玉,显得格外的清冷孤寂。
回忆像奸诈的匪徒,乘夜袭击润玉,将他一点点的拉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一幕幕,如锋利的剑刃,如荆棘之路,尖锐的痛感冗长深刻,延绵不断的扩大在整个身躯和体内。
润玉每一下呼吸都很重,胸腔起伏明显。
北柠坐在他身边,轻轻拍拍他的心口,发现没什么用,他还是很不舒服。
她坐直身体,催动灵力渡给他,希望能助他安眠。
禁术反噬并不会因为记忆归还而消失,她因禁术而受损的身体因为灵力逐渐输给润玉,变得更加明显,体力不支,眼睛昏花,整个人虚弱极了。
她的灵力对于应龙而言,微乎其微,渡尽了也没用。
北柠只得及时收手,静坐调息好自己的灵力,守在润玉身边,给他擦汗盖好被子。
她能做的,不多。
守了两个时辰,北柠有些困,正昏昏欲睡时。
她听见润玉喊了一声:“锦觅。”
两个字……
千刀万剐。
北柠睡意全无,受凉,压着声音咳了一下,却没想到惊醒了润玉。
她不知如何自处。
他睁开眼看到她,眼眸瞬时沉冷下去,撑起身子,北柠下意识起身弯腰扶他,可是被他冷冰冰的推开了。
润玉面色苍白,但威仪尚在:“本座打算安排你下凡做个自在的凡人,你一向灵动,想必是不喜欢天界这般清冷寡淡的地方。”
北柠静默着,眼睛看着润玉,烛光摇曳,忽明忽暗的双眸渐渐变得微红,她沉默着,呼吸了好几下,眨了眨眼,极力克制的情绪还是将两眼弄得湿润。
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
她展开体面的笑容。
她说:“……好。”
北柠转身,背对着他的瞬间,笑着笑着,落了泪。
从前那个灵动,活泼开朗的北柠,早就死了。
在门关上后。
润玉偷偷红了眼眶。
北柠进了一趟侧殿,她将龙泽放在枕边银铃旁,逆鳞也是。
她离开了天界,带走了湮灭的彼岸花残留的根。
彼岸花生于忘川,她将它的根在忘川种下,让它回到该回的地方。
“孩子。”
四周空寂,孤魂尚多,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北柠受到了惊吓。
她抬眼看去,竟然是在太湖看到的划船老者。
她也想起为何觉得熟悉了,当初到忘川寻找万念之花时,遇见过他,渡人的老者。
“请问,您找我有何事?”跟了一次两次了,她不相信是巧合,也不是幻觉。
老者笑言:“孩子,你可是想跳入这忘川一了百了?”
北柠没答,只是看着老者,他说对了。
一次将近万念俱灰,二次心如死灰赴临渊台,三次绝望接踵而至。
她所有的爱都给了润玉,能做的都做了,却落得个被削去神籍的下场。
此时的她,已然空空如也,再也寻不到能给他什么了,她也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爱了。
爱一个寡淡之人,真的好累。
老者:“你可知世间所有灵法皆无法杀死你。”
北柠僵住:“什么意思?”
老者呵呵善笑了两声,他捋着银白长须,缓缓而道:“渡君方为仁慈,渡己是为大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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