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冀听的将信将疑:“你有什么证据?”
逢顺狡黠的笑道:“小人敢来高密,就敢陪您去搜,只是搜到了金丝甲,您可别亏待了小的,若是从李园逃出时露了马脚,小人早就横尸街头了。”
胡云冀本来已经不抱有希望了,但是现在心里却又悄悄一动:李寻欢与武林人士的闹剧的确不寻常,而且他自小就杀人夺命,可不是文弱书生那么简单,这个逢顺都敢出门作证搜查,还能有假?大不了搜不到时再把责任退回去便是,也好过灰溜溜的进宫挨骂。
琢磨完,胡云冀笑道:“好,你随我去!”
137—140章
<137>
正值晌午,李园又在庭院前大摆筵席,这来的都是江湖豪客,自然不怕冬寒,一个个举杯畅饮,把平日风雅至极的梅林染上了江湖的豪气与喧嚣。
李寻欢自是有心收门客,一边礼貌敬酒,一边细细打量仔细品评,正在此时,忽然又两队锦衣卫粗鲁蛮横的闯了进来,把阻止的仆人狠狠推倒在地。
从大哥死后,李寻欢收敛了许多,平时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但此刻见状也不近怒火中烧,大步上前皱眉道:“你们gān什么?!”
一声朗笑从队伍后面传出,而后打扮讲究的胡云冀走上来道:“李兄,打扰了。”
李寻欢与他jiāoqíng浅淡,虽从前共商过弹劾汪直的奏折,但不久失败,感觉此人不足以共事,便也没再继续来往,他此时愣了愣,而后淡淡的问:“胡大人有何指教。”
胡云冀大方的与满园的刀客剑士举手招呼:“各位,实在抱歉了,在下接到线报说李寻欢盗取了皇家宝物金丝甲,特来此搜查,打扰了各位雅兴!”
“你胡说什么,那金丝甲明明是小李探花献给皇上的!”一个壮汉起身气道,他虬髯满面,江湖人称铁传甲。
胡云冀笑笑说:“在下也不相信李兄是这种人,但因事关重大,不能不查呀。”
李寻欢冷静的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胡云冀问:“你有没有个家奴叫逢顺?”
李寻欢点头:“有,但他为人老实,不会信口雌huáng。”
不料畏畏缩缩的逢顺却忽然从高大的锦衣卫后冒出头来,结巴的说:“你,你作恶多端,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李寻欢对此感觉十分诧异,他看着自己熟悉的仆人,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胡云冀道:“所以我也很难判断,李兄若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如叫在下搜查一番,也好有个jiāo代。”
李寻欢根本没见那金丝甲,顿时说:“好,但如果搜不出来呢?”
胡云冀弯腰:“在下愿回来赔礼道歉。”
李寻欢挥手道:“你搜吧,但不要惊扰了我娘。”
胡云冀笑:“是。”
说着就与锦衣卫打了个手势,带入朝内院走去了。
这本是毫无理由的冤枉,结果一柱香的时间之后,那胡云冀又满脸得意的带着逢顺回来,一手拿着金丝甲,一手拿着些信件,走到他面前说:“李兄,这如何解释?”
李寻欢早已做好这种打算,只是轻声道:“拙劣的陷害。”
可是胡云冀却把那些信举在他面前问:“那这也是陷害?你父亲我们的李尚书,与多位官员通信抱怨皇上和汪公公,还密谋刺杀他,也是陷害?这些与金丝甲待在一起,可是没有错吧!”
李寻欢从不知道这些事,他看着一堆信封上各个朝廷要员的名字,神qíng僵愕。
胡云冀把证据往怀里一抱:“对不起了,我必须把这些东西呈给皇上。”
说完,就率队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刚才就血气方刚的铁传甲立即冲了出来,挡住他道:“你这个小人,分明就上来找麻烦的,称兄道弟却根本不懂义气!”
胡云冀身为官员,皱眉鄙夷的看着这个穿着粗布衣的男人问:“你想gān什么,想坐牢吗?”
此时李寻欢才开口道:“铁兄,让他走。”
铁传甲虽不qíng愿,却也让开了路,瞪着铜铃大眼像是随时要扑上去似的。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起。
李寻欢本来就为了南柯和李园的安危伤神不已,现在牵扯到父亲,就更没有那么简单了。
也许当务之急就是去通知李尚书。
但恐怕凭着东西厂与锦衣卫抓人的速度,却已经很难见到了。
<138>
南柯一直卧病在chuáng,是到了晚上才听侍女说起这件事qíng。
李寻欢早就去见皇上了,却一直未归。
她当然会担心他及李园的安危,也不顾自己伤痛,坚持要起身去宫里看看。
侍女们扭不过,只得给她披好衣物,扶着南柯出去乘轿。
夜晚的宫门高大森然,看起来很可怕很压抑。
南柯隔着窗帘递出金牌,很快就被放行了。
她五脏六腑都像移位了似的,面色白的怕人,一半是伤势过重,一半是内心不宁。
当权者最忌讳下属暗自勾结行事,也许别的问题还可以求qíng服软,但自古以来因为结党营私而落马的大官岂不是数不胜数?
朱见深会原谅李寻欢的父亲吗,他……会原谅李寻欢么?
南柯不知道。
但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会和他一起承担。
御书房外总是最宁静的地方。
南柯透着车帘的fèng隙远远地看去,竟看到李寻欢跪在房门之外,那笔直的背影在这样的黑夜之下,显得有些孤单。
她心里一沉,正好马车忽的停了,领路的太监道:“公主大人,这已是重地,还要麻烦您走过去了。”
南柯点点头,立即被搀扶着下了马车,焦急的差点摔倒,抬声叫道:“哥哥,哥哥……”
李寻欢想要见气急了皇上一面,本来已经跪的有些僵了,听到后诧异的回过神,看到瘦弱的南柯步履不稳的跑到自己身边,不禁皱眉道:“谁让你来的。”
南柯跪到他身边担忧的回答:“我怎么能不来,你爹他……怎么养了?”
李寻欢摇摇头。
南柯叹息道:“怎么会出这种事qíng……”
李寻欢轻声说:“你不懂,回去吧。”
在这个年代入朝为官,不结党是自毁前程,而结了就要做好一切准备。
能够坐到尚书这个位置,没有任何事qíng是轻而易举的。
南柯黯然叹息:“你要求皇上,我就陪你一起求,这样我还会好受些……虽然他未必肯见我们。”
李寻欢淡淡的说:“我爹身体不好,不能承受了牢狱之灾。”
南柯猛地抓住他的手腕说:“哥哥,你可别做傻事,这可和江湖上不一样。”
李寻欢没回答,但是每个孩子都不会对父亲的安危熟视无睹,每个人保护自己双亲所可以付出的代价,都没有底线。
朱见深坐在御书房内简直已经恼怒至极。
他瞪着桌前众大臣写给李尚书那些忠肝义胆的心,忍不住泛出了愤怒之qíng。
身为少年皇帝,朱见深所做的所付出的已经不算单薄,他对于臣子的信任和宽容,也足以逃脱苛刻这个名声,但还是出了这档子事,而且牵连甚广,恐怕查下去所揭露的事实,便已经不只眼前这些了。
正在默默运气的时候,在旁候着的小太监走上前来禀报道:“皇上,解忧公主也来了,陪着李大人一起跪在外面。”
朱见深愤怒的猛拍桌子:“来!来!都gān什么来!他们这样背叛朕,还想要朕替他们着想?”
小太监收了南柯的好处,不禁劝道:“皇上,公主大人有伤在身,在外面天寒地冻的,恐怕……”
朱见深哗啦一下把面前的笔墨全扫到了地上:“让她回去!”
小太监立刻噤声。
朱见深看他快步走到门口,忽然又轻声道:“让南柯进来。”
小太监问:“那李大人呢?”
朱见深说:“跪着!”
小太监赶紧跑了出去。
<139>
经过这样一折腾,南柯便更觉得内伤隐隐作痛。
她被搀扶进屋来的时候,已经面无人色了,就连嘴唇也染了淡淡的青,如同随时会倒下似的。
朱见深冷漠的看了眼,哼道:“你都这副样子了,还跟着淌什么浑水?”
南柯跪倒在地轻声说:“李园把我养大,李家人对我恩重如山,如今他们蒙难,我怎么能置之不理?”
朱见深冷笑:“蒙难?是李家人在背着朕勾结百官,难道朕不该把他抓起来?如今李寻欢还在那里示威,就已经是朕的仁慈了!”
南柯深深地埋下头,小心翼翼的说:“李尚书虽然是行为不妥,但我相信,他这样做的目的还是为了皇上您的江山社稷……皇上,难道您不承认宦官在当今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他们应做的范围了吗?”
朱见深闻言立刻变了脸:“放肆!”
南柯坚持道:“不管您爱不爱听,我还是要说,只有皇上您替百姓着想,百姓才会爱戴您拥护您,可是东厂西厂全部都视人命为糙荐,谁不怕,谁不恨?我出身贫贱,从小就流落街头,我比谁都明白……如果一个穷人不小心碍了东厂的闲事,那恐怕是死无全尸……皇上您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求您放李尚书一条生路,放李家一条生路,如果一定要惩罚,我愿意代之受过。”
朱见深问:“你凭什么代?”
南柯脆弱的摇摇yù坠,答不出来。
朱见深沉默了很久,而后忽然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说:“让我留李尚书一条命,可以,但是不是白留。”
南柯立即磕头:“只要能放过李大人,我愿意做牛做马。”
朱见深单膝蹲到她面前,笑得很有深意:“我听说有个叫王怜花的世外高人要收你为徒,依朕的意思,你还是去吧,但是,你要保证你这辈子都效忠于朕,懂吗?”
南柯呆滞的与他对视,第一次明白了东厂特务的本事,看来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事qíng能瞒的了他们。
朱见深又道:“朕知道你喜欢混迹江湖,不如就去吧,但无论是任何武林人士敢对朝庭有二心,你都要替朕除了他,记住了吗?包括李寻欢。”
南柯被他的话吓住了,完全没办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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