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这里你官儿最小又最蠢最没用,哪里就有你说话的余地了?”贾赦喷起贾政来从不手软,尤其这会儿还没有时不时晕厥过去的贾母闹场子,可不得抓紧时间喷死这蠢货,“好好好,就算咱们府上真的没钱了,你不会跟你媳妇儿要嫁妆啊?不会找你那家财万贯的老泰山借银子呢?不会变卖家产渡过难关吗?这么多的路子,你都不去想,你就满脑子贪污受贿。你你你……你简直就不是个东西!”
这回,不等贾政寻到机会开口,贾赦便已向着长青帝跪倒在地,涕泪横流的哭诉着。
“圣上!圣上您还是让我辞官罢。我弟弟蠢成这样,我这个当大哥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不是我爹死得早,我娘又是个没甚么见识的后宅妇人,也不至于由着我这蠢弟弟闯下如此大祸。甚么府里没钱了,圣上您可千万别信呢。咱们不来虚的,别说还了八十万两欠银,就算再来八十万两,我府上也拿得出来。伤筋动骨是必然的,可绝对不会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圣上,我府上有钱呢,您可千万要相信我!!”
长青帝两眼发直的望着前方,半响才伸手抹了一把脸,道:“朕相信你。”
“那圣上您允许我辞官了?”贾赦充满着期待的望着长青帝,“圣上您放心,辞官以后,我一定好生教导我这蠢弟弟,一定不会让我爹死不瞑目的!唉,说起来都怨我爹他死得早啊,要不然我这蠢弟弟也不会变成这般了。爹啊,您咋死得这般早啊!!”
“朕不会让你辞官的,贾恩侯你可以死心了。”长青帝面无表qíng的开口,心下却道,要是今个儿晚上梦到荣国公贾代善也丝毫不稀奇罢?毕竟今个儿听到了这么多回……
“这是为何?”贾赦震惊了。
一旁的贾政更震惊,不过显然俩人的重点完全不同。旁的不说,贾政在逮着的空档之后,忙不迭的开口为自己辩解:“圣上您别听我大哥胡说,我们府上是真的没钱了。那公中库房都是空dàngdàng的,说是十室九空也不为过。还有那……”
“闭上你的嘴!!”贾赦回头怒叱一声,“再敢说咱们府上穷,你信不信回头我把你房里的所有丫鬟婆子包括你那些个俏姨娘尽数发卖了!反正都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你还养甚么姨娘呢!要不要gān脆把你家小哥儿提脚也卖了,左右咱们府上穷,铁定请不起奶娘的,既然最后也是被饿死,还不如趁早卖了也能换几个菜钱!”
贾政懵了。
见镇了贾政,贾赦又瞬间换了神qíng,惨兮兮的向长青帝道:“圣上,您就让我辞官罢。”
“圣上,我们府上穷!”即便被贾赦怒叱了多次,贾政依然坚qiáng,还向贾赦道,“若是大哥您真的执意卖了我房里的哥儿姐儿,我也认了!可咱们府上确实穷得很,您肯定是记岔了,咱们府上积攒了多年的钱财早已被廉王殿下尽数抢走了!廉王殿下甚么都没有给咱们留,若非我这两年间时常让人带银子回府里,怕只怕等我回京时,老太太都瘦得不成人样了!”
☆、第169章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贾赦,在以往,他完全可以摸着他那所剩无几的良心说,他是这世上最无耻的人。然而很不幸的,今个儿这个称号就要被迫让给他那蠢弟弟贾政了。饶是无耻如贾赦都说不出那样的话来,没有贾政这几年往府里捎带银子,贾母就要瘦得不成人样了?你咋不gān脆说等你回来见不到你娘了?
缓了片刻,贾赦才如梦初醒一般的回神,只是在回过神来的那一刻,他起身抬腿一脚就踹到了贾政的屁股蛋子上,直接把贾政踹得一个踉跄,五体投地般的跪趴在了地上。
“贾政!你还记得我是你亲大哥吗?甚么叫做没你往府上拿银子,老太太就要饿瘦了?我是你嫡亲的大哥,我是袭爵的家主大人!莫说咱们府上富贵得很,就算今个儿真的穷得要去要饭了,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让老太太饿着冻着!!”
也许在贾政看来,他方才那一番话只是在为自己辩驳。可同样的话搁在贾赦耳中,却是无比的刺耳。
这年头,讲究的并不是儿女们共同赡养父母长辈。事实上,甭管是在大富大贵之家,还是穷苦百姓当中,赡养父母长辈从来都是嫡长子的事qíng。当然,若是不幸没有嫡子,庶子也凑合,若是连个儿子都没,要么就让女儿招赘养老,要么就趁早攒下养老钱和棺材本,再不然就听天由命罢。
简而言之,甭管今个儿贾母过得好与不好,那都只是跟贾赦有关,别说贾敏等几个闺女了,就连跟贾政的关系也不大。毕竟,贾赦才是袭爵又继承家业的嫡长子,他有义务赡养贾母。
也因此,贾政先前的那番话,却是当着长青帝的面,狠狠的打了贾赦的脸。
——呵呵,堂堂一等将军,竟要靠着弟弟的俸禄来侍奉母亲,他还活着gān嘛?给旁人添茶余饭后的笑料吗?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贾政是真没这个意思,他只是想为自己辩解一番,仅此而已。可他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在听到贾赦这话后,虽有些埋怨贾赦想太多,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方才的那番话的确有欠妥当。
当下,贾政急急的撑起身子,拧过头来向贾赦道:“大哥您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在怪您。事qíng闹到如今这个地步,还不都是廉王殿下惹出来的?若非当日廉王殿下亲自登门bī债,咱们府上也不会、会、会……”
因着角度缘故,贾政这么一拧身子,正好看到了无比惨烈的一幕。
却是十四皇子探出头来,杀气腾腾的瞪着贾政。
传闻中,尚且年少的十四皇子跟他的胞兄廉亲王关系很是不睦,而事实上虽没有那么夸张,却也有几分是真的。原因倒是简单,俩人虽是胞弟,可廉亲王原是养在先皇后跟前的,是直到先皇后过世以后,才回到了生母跟前。而十四皇子既是幼子,又是打小养在生母跟前的,原就被养得有些骄纵的,面对兄长,尤其是一母同胞的兄长时,更是有些恃宠若娇的感觉。偏廉亲王不是一个好xing子的人,不单对十四皇子如此,连对生母都是异常的生硬刻板,甚至在面对长青帝时亦是如此。
也许长者能理解包容廉亲王这xing子,可十四皇子真心无法谅解。也因此,明明是同胞兄弟,这俩彼此都不待见。十四皇子觉得廉亲王冷冰冰的又高傲又不好相与,廉亲王则觉得这小子特别欠揍,可惜有生母护着,他还不能揍这小子。
——这也是为甚廉亲王格外得理解贾赦。
然而,甭管自家里头闹得如何,一旦外界来敌时,甭管是廉亲王和十四皇子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被羞rǔ。这要是廉亲王碰上有人作死在他面前嘲讽十四皇子的话,那他一定偷偷的记小黑账,回头连本带利的报复回来。可反之……
不好意思,年少且活在温室里的十四皇子完全不知晓何为迂回。
“你居然敢说我四哥的坏话……啊,四哥你别拦着我!”关键时刻,十四皇子还是被廉亲王给拦了下来,可也因此bào露了一群偷听墙角的人。
还是清一色的皇子们。
坐在龙案后头的长青帝险些没被这一幕给气乐了。其实,他早就发现有人蹲墙角了,可他也明白暗卫的能耐,加之此处又是后宫嫔妃无法进入的御书房,是哪个在偷听就已经很明显了。可饶是如此,长青帝也没有料到,偷听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
撇开已经被幽禁的老大、老二,再除却尚且年幼的十六、十七、十八几个孩子,余下的皇子们可算是来了个齐全。
万幸的是,长青帝素来秉持不在人前教训儿子的想法,因而只是瞪眼过去,并未出言呵斥。
不幸的是,虽说没有当面训斥,可想也知晓回头一定会被狠狠的收拾一顿。
当下,其余的皇子们皆用眼神来讨伐十四皇子。
——要不是你这混小子bào露了,咱们一定能全身而退的。哼哼哼!
被哥哥弟弟用斥责的目光看着,十四皇子当然忍不住:“看我作甚?都是那混蛋的错!他是谁?他叫甚么?是哪家的人?”
说实话,贾政都快吓瘫了。
若单单只是背后说人坏话被当事人撞见也就罢了,左右也就那么一回事儿。可如今却是被一群的皇子们瞧见呢!这宗室皇亲已经够可怕了,碰上年少莽撞的皇子该如何是好?即便蠢如贾政也知晓长青帝的诸多皇子里头,越小的越难缠。
这也难怪,毕竟那些个年长的皇子多半都已经封王了,甭管是亲王还是郡王,这一旦赐了爵位就预示着迈入了朝堂。在这种qíng况下,即便没人督促,他们都会略微收敛一些。就说廉亲王好了,今个儿若只有他一人,也许事后他会用旁的法子找回场子,却绝对不会大喇喇的冲上前来叫嚣着要报复。
偏生,十四皇子那番话却是明摆着要清算总账。
贾政吓趴了,此时此刻他完全想不起来旁的,只赶紧拿头不要命似的死命磕着,语无伦次的道:“臣知错,臣知错!这一切都是臣的错……可臣也是为了孝道啊!”
“咱们索xing分家好不好?”
然而,令谁都不曾想到的是,贾赦冷不丁的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可这话说的虽突兀,仔细想来却是极为有道理的。
因着荣国公贾代善已故,身为嫡长子又承袭了一等将军的贾赦才是荣国府真正的家主大人。自然,在继承一切的前提下,赡养贾母,包括贾母百年之后的身后事,全部都是贾赦一人的责任。至于贾政,愿意赡养贾母自是无妨,可这并非他的责任,若是荣国府就此分家,则更是无需尽这份所谓的孝道。
像贾氏一族,如今也是分成了两支。
宁荣二府只能算是京城的这一支,其祖先宁国公贾演和荣国公贾源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只是他们其实是有四兄弟的,不过是因着前头两位太能耐,以至于后头的两位完全被人忽略了。像一直依附宁荣二府生存的几个旁支,其实在多年前,也算是嫡支。
也就是说,京城这一支其实是有四房,只是多数人只闻宁荣二府,浑然不知还有另外两房。
另一支则在祖籍金陵,却是共有八房,其中的长房才是整个贾氏一族真正的长房,百多年来一直掌管着族中祭田。虽说论权势完全无法跟京城的宁荣二府相提并论,可若是论血统,人家可比宁荣二府金贵多了。
分家这种事qíng是在所难免的,可有时候一旦分家,若是好了也就罢了,就如宁荣二府,明明并非贾氏一族真正的长房,可因着祖宗能耐,硬是压了真正的长房一头,甚至如今荣国府还隐隐的压过了宁国府。可惜的是,大多数时候分家只是败落的开始,君不见宁荣国公的两位嫡亲弟弟,到如今后人们只能靠依附宁荣二府存活,甚至多半还要看家仆的脸色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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