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薛蟠可来不及理会旁人的艳羡嫉妒。薛家乃是皇商,其势又大。合赶上前几月和南安郡王府对战时又刮了几个铺子过来,如今这生意竟也遍布了京都的大街小巷。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走走停停到了夕阳西垂,余晖遍洒的时候,车上的东西也只是分发了大半。一双腿却走得酸软肿胀。
招财在一旁扶着心疼的说道:“要不大爷还是进车里坐坐,到了地方小的再叫大爷下来就是了。”
“前前后后也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一条街上大概能有三四家铺子,碰上左邻右舍也得打个招呼方是正理。上了马车没坐稳就得下来,费那事做什么。”薛蟠挥了挥手,举步向前。
“可是大爷——”
一句话未尽,就听后头有人喊道:“让让,让让。”
听声音竟然是进宝的动静儿。众人诧异,连忙回头望去。却见进宝走在前面,后头跟着四个小厮抬着一个竹椅快步走了上来。那竹椅上铺了厚厚两层大皮褥子,下面也摆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汤婆子。原来是进宝瞧见薛蟠走得乏累了,悄悄混了出去不知从什么地方寻来这个东西——大都是老年人腿脚不利索用来代步的竹椅,向来也都是内宅用的。竟让他弄到这里来了。
薛蟠看得一阵好笑,连忙说道:“太张扬了,愈发像唱戏的了。”
进宝赔笑道:“大爷往常和我们说过一句话,什么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嘴去吧!今儿怎么突然腼腆起来了?”
薛蟠被说的一阵无语,摇了摇头。虽然觉得这招实在不像,奈何天冷路滑,脚上确实不太好受。又因天色渐晚,众人也看不大真切的缘故,只得撂着衣摆上前坐了。轿子稳稳当当的起行。到了自家商铺就停下来,薛蟠继续发放年货和红包。忙活一天下来,直至戌时五刻还多,只剩下了两套板车。薛蟠回首问了,就听身旁的招财答道:“其他的都发放晚了,如今剩下的就是福源馆的了。”
这处是薛蟠特意拖下来到最后发放的。一则福源馆乃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酒楼,白日里客源众多,实在不好打扰。二则薛蟠确实有事qíng要jiāo代。
只赶着福源楼即将闭店的时候,众人才施施然的走了进去。
里面,等得有些心焦的田仰生带着伙计们立刻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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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皇商 …
第六十一章 动之以qíng置办席面诱之以利奇能各显
“小的见过大爷。”田仰生上前躬身行礼。视线在薛蟠身后的田文镜身上扫了一圈,状若无事的收了回来。
薛蟠摆手说道:“不必多礼,田掌柜的辛苦了。”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封红包递给田仰生道:“恭喜发财。”
田仰生笑着双手接过,口中应道:“红包拿来。”
紧接着又是上年货一等流程。因为福源馆的生意向来很好,其中不光是酒楼客栈,旗下还有糕点铺子等等,所以在薛家众营生当中排名与胭脂水粉并列第三。第二的则是珍珠养殖和茶园子以及海货铺子,第一的就是天上人间以及旗下诸多分项生意如瓷砖、qiáng化玻璃,跑马,赌球等等。
因为盈利众多,所以置办的红包和年货也就多。一众伙计笑嘻嘻的上前领过分红之后,薛蟠挥挥手示意众人散了,这才冲着田仰生说道:“明日是二十八,下午的时候福源馆不再接生意,我要宴请京中所有商铺的管事和三等以上的伙计们,还有城外四十处庄子的庄主。临近过年,大家在一起聚聚,吃一顿饭,你再去请一班好的小戏唱上几场,或者有杂耍等等,不拘什么,只要热闹就好。大伙儿高高兴兴吃完一顿饭就开始放假,直等到来年十五后再开门做生意。”
田仰生立刻赔笑道:“主人家仁慈,小的们无以为报。”
“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薛蟠笑道:“只因为有你们辛勤努力,薛家才有今日的辉煌。”
田仰生连连鞠躬道:“不敢居功,都是主人家的手段厉害。”
“咱们也别相互鼓chuī了。”薛蟠摆摆手,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早些休息。明日gān脆也别做生意了,你们主要弄好这个席面就是。”
田仰生点头应道:“是。”
薛蟠又道:“文镜随我这几日,我倒觉得他能力着实不错。留在你这里倒是有点屈才了。来年成立银、行之后,你若是舍得他吃苦,就让他随我做事吧!”
此言一出,田仰生一脸激动的看着薛蟠。他虽然不知道银、行是个什么东西,可是满天下的生意人谁没听过金陵小财神的名号。只要能跟在薛蟠的身边,将来的前程绝对错不了。连忙开口说道:“大爷能看中小犬是他的福气。就是怕小犬太过鲁钝耽误了大爷的要事。”
“他要事鲁钝的话,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薛蟠笑着说道。他将招财放到田文镜身边除了配合田文镜将金陵那一套年终分红弄明白之外,最重要的是观察田文镜的人品、手段。回来之后招财对田文镜赞不绝口。以招财眼界之高,田文镜能得了他的好感,想来也是个不错的。
而田文镜听了薛蟠的话,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说道:“小的定当全力做事,不负大爷厚望。”
几十年后,当田文镜一举成为户部尚书之后,愈发肯定了这日的选择没有错。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已到了腊月二十八日,薛家这边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又打扫上房,以备悬供遗真影像。内外上下皆是忙忙碌碌。
巳时刚过,薛蟠穿戴好了准备出门。正在厅里张罗着的薛夫人见状,皱眉说道:“今儿可是最后一次了吧!每到过年你都得这么折腾一通,本以为今年到了京城能歇歇呢!”
“不过是吃顿饭罢了。咱们不过辛苦张罗几日,要想到那些管事可辛苦了一载呢!以咱们几日功夫换他们来年辛辛苦苦兢兢业业,说起来咱们还赚了呢!”薛蟠笑嘻嘻的回道。
薛夫人摇了摇头,道:“我说不过你,只是劝你仔细你的身子罢了。听门上守夜的说你昨儿到家的时候都快子时了,一张小脸被冻得确青,你应该悠着点来,可别乏累了才是。”
薛蟠点头。长鞠一躬,开口笑道:“慈母叮咛,谨记在心。”
“说的比唱的好听。若真的放在心上,合该听人一句话才是。”薛夫人说着,拿过一旁小丫头捧着的狐皮大氅亲自给薛蟠穿上了。又开口嘱咐道:“可不准吃酒。”
“妈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薛蟠说着,举步跳脱的逃出了大厅,踩着薄薄的积雪往门外走去。
薛夫人站在门槛处直直盯着薛蟠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微微轻叹一声,转身忙活去了。
薛蟠到了福源馆之后,果然看到一派张灯结彩,到处挂着大红绸大红灯笼串,喜庆非凡。外面无数马车停立,俱都是从庄子上赶过来的管事。进入大堂,里面的桌子上摆满了瓜子花生糖果等吃食,伙计们穿梭其中,不断上菜。有些早到的管事们相熟的聚在一起聊天吃茶,瞧见薛蟠的身影立刻起身迎了上来。相互拜年之后,又闲话几句。薛蟠抬头扫过空dàngdàng的戏台,皱眉问道:“没请小戏吗,怎么不见有唱的呢?”
“请了京中最有名的德云班,只是大爷刚才未到,所以并没让他们上台。”田仰生说着,双手举着戏本递过去,恭敬说道:“还请大爷点戏。”
“我不耐烦听戏,是为你们点的。”薛蟠摆摆手,并不点戏。“你们随意点吧,爱听什么就让他们唱什么,不拘这些个,热闹就好。”
众人惶恐的推辞,薛蟠再三让了也没人点戏,不由得好笑道:“瞧你们,若是大家都没人点岂不làng费了我的心意?”
说着,指着田仰生道:“就你来点吧!”
田仰生推辞不过,只得点了一出风月戏文。不时就有锣鼓声声,丝竹声响。装扮好了的小戏们一个一个的粉墨登场。当中有个扮小旦的形容俊俏,身段姣好,薛蟠不由多看了两眼。
一旁的田文镜立刻有眼力见儿的凑上前来介绍道:“这个扮作小旦的名柳湘莲,原本是个世家子弟,可惜父母早丧,读书不成。不过他xing格豪慡,酷好舞刀弄枪的。又因长于笛筝,时不时的也爱串个场。唱的也不错。他和李卫倒有些旧jiāo,因此听了咱们要请班小戏,就自告奋勇过来了。”
薛蟠听说他就是柳湘莲,不免心中一动,又打量几眼。
田文镜见状,知道薛蟠有心,又详细说了柳湘莲几件风月传闻,末了说道:“人倒是个好人,只是可惜太过酗酒好赌了一些,自己过得朝不保夕还时常帮衬着别人。古道热肠得很。”
薛蟠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就听后头有人接口道:“什么古道热肠?”
两人回头,瞧见是李卫。他前阵子得了薛蟠的青睐接手商会管理一事,此刻正是chūn风得意的时候。眉眼之间都是志得意满,人也比早先发福了。乐呵呵的应了上来,先给薛蟠恭恭敬敬的见礼道:“小人李卫,见过大爷。祝大爷来年一帆风顺,两全其美,三阳开泰,四季平安,五谷丰登,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面威风,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宝万货,千喜相逢,万事如意。”
田文镜在一旁啧啧笑道:“这嘴皮子利落的,自从你当了商会管事之后说话愈发讨喜了啊!”
“那都是大爷的提拔。”李卫笑嘻嘻的应了一句。冲着薛蟠笑道:“大爷的大恩大德小的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你算了吧!”田文镜伸手推了李卫一把,笑骂道:“就你这副德行,别吓到了大爷才是。”
“我这样怎么了。用大爷的话说我这张相叫有创意,你懂什么。”李卫嗤笑道:“就你这种小白脸是不懂我们这些硬汉子的心的。”
“……”
说笑间到了午时正,薛家旗下所有的管事包括庄头都到了。薛蟠缓缓走到了戏台上,一时间戏鼓偃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薛蟠身上。
只见薛蟠端着一杯酒笑道:“各位同仁都是我薛家旗下各商铺的管事、伙计,大家为我们薛家辛苦卖命多少年。可是说薛家能有今天的地位,和各位同仁的努力是分不开的。今日咱们总算打个照面了。别的不说,我薛蟠先敬大家一杯。这么多年,大家辛苦了。”
台下众人立刻站起身来,举起酒杯说道:“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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