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这个闷油瓶子外表看着青chūn活力,二十出头的样,算一算也应该是自己爷爷辈儿的,大抵是人老了多少都有点倔脾气,吴邪这么一想也就放宽了心,只是他揪着闷油瓶衣服的手死活不肯撒开,就仿佛只要他一松手,一眨眼,眼前这个闷油瓶就会又一次消失不见了。
闷油瓶自顾自的纠结了一会儿,松开眉头,用一种吴邪从来没听过的称得上是温柔的声音说,“吴邪,听话,快回去。”
吴邪心想老子拼死拼活的挣扎了这么多年,喉咙上都开了个大口子,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呢,好不容易见到了你这个该死的闷油瓶子,你让老子回去老子就回去啊?
刚要摇头,那闷油瓶突然翻脸,长臂一甩就把身高一米八的吴邪整个掀翻,往后骨碌了好远才停了下来。吴邪这些年本来就瘦得厉害,被闷油瓶这么一掀,又摔出了好远,整个人都眼冒金星了还不忘挣扎的爬起来要追那个翻脸如翻书的闷油瓶子。
可一抬眼,那闷油瓶早就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吴邪眼前尽是黑暗,如果不是浑身摔得生疼,他甚至都要怀疑之前看到的那个闷油瓶,会不会只是因他执念而产生的幻觉。
闷油瓶哪儿去了?吴邪一时都忘记他还要站起身来这件事儿了,手下一软又栽在地上,这回躺下就再也没力气爬起来了,仿佛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之前的追逐上了,吴邪现在连喘气儿都觉得累。
就在吴邪都打算自bào自弃的躺在这儿觉得无论是等梦醒还是等死都好的时候,胳膊就被谁给握住了,然后他就被一股力道拉了起来。
“小三爷,咋摔在这儿了?”那人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还带了个标志xing的黑墨镜,“瞧你láng狈那样,疼不疼。”
“黑眼镜?”吴邪一时惊讶顾不上感时伤月,就被黑眼镜拉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儿!这是哪儿?”
黑眼镜只穿着一件薄的里衣,笑起来还是那么没心没肺的样子,他低头拍了拍吴邪磕脏的膝盖,没有回答吴邪的问题,反问道:“小三爷,这应该是瞎子我问你的,你在这儿做什么?”
大概是总算遇到了一个能正常jiāo流的熟人,吴邪又恢复了冷静,他搓了搓手指头,反问道:“先别管那么多,黑眼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吴邪这些年烟瘾大得很,谁劝也不听,每次想抽烟的时候都会先搓一搓手指,黑眼镜看在眼里,无奈的摊开双手,“小三爷,你都一脚迈进佛门了,还想着抽烟呢,六根未净啊。”
“习惯了,焦躁的时候总想来一根。”吴邪甩了甩手,好像这样就能甩掉他持续了不知多少年的烟瘾一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黑眼镜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吴邪,“告诉瞎子,小三爷,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吴邪被他问得一愣,还是老实回答道:“我刚才看见了小哥背对着我往前走。”
“然后呢?”黑眼镜继续问。
“然后?”吴邪虽然不解还是老实回答:“我追了上去,好不容易追到了,他那个挨千刀的让我回去,我不听,就被他放倒在这儿了。”
黑眼镜一手掐在腰上,收敛了笑意,待吴邪说完话,突然扬手就往吴邪脸上抽,自从拜了黑瞎子当老师,这些年吴邪没少被他打,就像练成了条件反she一样,立刻脖子一缩,双臂jiāo叠护在脸前。
以往这个时候黑眼镜都是直接换个地方继续削,这次吴邪没重温熟悉的疼痛,而是感觉到黑眼镜的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我教了那么多学生,果然认怂你排第一个。”黑眼镜一脸道不明的苦笑,似欣慰的拍了拍吴邪的头,“你要是像怕挨揍一样怕死就好了。”
“我怕死。”吴邪隔开黑眼镜在自己头上胡来的手,又搓了搓手指,“可是这些年来,我只有豁出xing命才能换来一些我想知道的信息。”
吴邪说完话,才发现黑眼镜并没有在听,而是扭着头往身后看,吴邪循着他的目光仔细看,还是只能看到一片漆黑,黑眼镜很快就把头扭回来,严肃的问:“吴邪,你在我身后能看到什么?”
这些年来黑眼镜从来不认真叫吴邪的名字,总是小三爷,小三爷的叫个没完,有时候恶趣味上来了也会语气嘲弄的唤他两声傻徒弟。在现在这种诡异的处境下听到这么一声认真的“吴邪”,吴邪突然觉得耳根有点发痒,不过这个时候显然这些都是小事,他又仔细的往刚才黑眼镜看的方向认真的看了好久,除了一片压抑的黑色,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再三确认之后吴邪回答道:“我什么都看不到。”
黑眼镜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如释重负的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小三爷,你要是信瞎子,就听瞎子一句劝,趁现在回头走,还来得及。”
“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都让我回去?”吴邪蹙起眉低声不满道。
“小三爷,瞎子我就算了,哑巴他还能骗你么?”黑眼镜又扭过头往后看了看,把双手搭在吴邪的肩膀上,“别人你信不过,哑巴你总信的过吧,听劝,快回头。”
吴邪还要再说什么,黑眼镜果断的松了手,自己扭头往黑暗里走,吓了吴邪一大跳,也顾不上别的,只能奋力往前一扑,整个人扒在黑眼镜腰上。
“小三爷,你咋就不听劝呢?”黑眼镜不笑的时候其实挺骇人,尤其在他压低了声线让声音听起来有些冰冷的时候。
“你要去哪儿?”吴邪不知道为什么要死扒住他,只是顺着本能就扑上去了,现在把人抓住了,憋了半天也就憋出这么一句话。
“瞎子我的时间到了。”黑眼镜抬手握住吴邪的胳膊,轻柔但不容置疑的掰开他的双臂,又往黑暗里走了几步,完了似不放心,又回过头,还是那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小三爷,回头吧,别送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刚刚被闷油瓶不分青红皂白的甩开,吴邪内心煎熬是急的哭都哭不出来,现在又见黑眼镜要把自己丢下,就一下放声大哭起来,活像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哭个gāngān净净似得,鼻涕眼泪的糊了一脸,哭了个稀里哗啦。
黑眼镜好像被吴邪耍赖一般的哭闹弄得没辙,往吴邪的方向回走了几步,但是两人之间隔着生死,黑眼镜怎么都回不来,只能手足无措一脸无奈的看着吴邪坐在地上,看着他像用生命在哭泣一样,哭的直喘不上来气。
“黑眼镜……”吴邪见黑眼镜只是在一旁傻站着,也不过来管自己,饶是一腔委屈,哭着哭着就没了意思,最后抽搭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你带我一起走吧。”
黑眼镜的身影刚才还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吴邪这句话一出,汩汩流逝时间瞬间就静止了,黑眼镜的身影变得清晰可辨,脸上的却神色晦暗不明,只听他道:“小三爷,你说什么?”
吴邪抽了抽鼻子,“你带我走,我跟你走。”
黑眼镜摇了摇头,又要转身离开,吴邪顾不上什么体面形象,连滚带爬的朝黑眼镜的方向爬去,边爬还边喊,“别丢下我一个人!”
黑眼镜瞧见这道上威风八面的吴小佛爷现下连走路都不会了,只能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也是一愣,还是咬牙劝道:“回去吧,回去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你好歹是我师傅,别人也就算了,你怎么好意思不要我!”吴邪也不知怎么想的,就跟智商一下被打回到解放前似得,这么一句臭不要脸的话居然脱口而出。
这句话一出,两人都愣在原地,寂静了片刻,黑眼镜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臭不要脸的,你果然是瞎子我的徒弟。”
黑眼镜向他伸出手,吴邪挣扎着往前蠕动了几下,握住了黑眼镜伸过来的手。
“过来吧。”
黑眼镜的身影渐渐融入了黑暗之中,吴邪和他紧握的左臂也渐渐的浸入了黑暗之中,可是他一点都不害怕,等他跟黑眼镜一样,整个人也融入黑暗之后,空dàngdàng的右手突然被人牵起。
吴邪扭头一看,闷油瓶盛怒之下绷着的一张臭脸就在自己脸旁,他摇了摇两人十指jiāo叉紧握的手,这一刻,一切仿佛回到了七年前,吴邪扬起了一个好看的笑脸,“小哥。”
“嗯。”
吴邪又扭头看向另一边,对着被闷油瓶用眼刀狠狠刮了正一脸无奈的黑眼镜,也扬起一个笑脸,“黑眼镜。”
“哎,小三爷。”
黑眼镜和闷油瓶同时迈开步伐,吴邪夹在他们俩之间也跟着往前走。
“我们要去哪儿?”
“不知道。”
“这里是哪里?”
“终极。”
三个人就这么手拉手肩并肩的往前走,吴邪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但是这一刻,对他来说,便是永恒。
靠在椅背上小憩的解雨臣是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震醒的,他有些意识模糊的按下了接听键。
“花儿爷!”
解雨臣揉了揉胀痛的太阳xué,“怎么了?”
“吴小佛爷去了。”
解雨臣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了。”
掐断电话之后,解雨臣有些茫然的靠到椅背上,扭头望向窗外,此时阳光正灿烂,外面天空蔚蓝,连一朵云都没有。
解雨臣走到窗边仰着头对着澄净的天空欣赏了许久,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把厚厚的医疗文件尽数丢到脚边的垃圾箱中,转而拿起摆放在一旁的文件。
半晌――
“吴邪,下雨了。”
(下册番外)
番外――甘之如饴
折磨了自己长达一个月之久的工程总算是告一段落。
庆功宴上,身为总设计师的黑眼镜象征xing的给客户敬了两杯酒,满桌子珍馐一筷子都没动,就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在手下若gān小伙子们了然加鄙视的目光中先行离席。
倒不是说黑眼镜怎么不合理的压榨劳动力。近一个星期,为了赶工程他几乎吃住都在办公室那一亩三分地里,24小时的奋斗在设计第一线上,身为顾问还身先士卒的奉献jīng神激励了手底下一群才毕业没多久的小青年,在部门燃起了一股加班之火。
黑眼镜本人才没那么高尚,他根本不是本着和公司同甘共苦的赤诚之心这般付出。在他看来,这个工程拖的时间越久,他能和吴邪自由相处的时间越短,与其磨磨唧唧的一天gān一点儿活,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一股脑的把工程赶完,再给自己放个大假来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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