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知道的不多,但仍把打听到的详细说了出来。
在会试结束的第五天,京中开始流传会试考题被泄露。到了第八天,几乎所有的考生都知道了,据说把这件事捅出来的,就是锦衣卫。三天前,皇上下旨将此事jiāo于锦衣卫查办,所有的试卷被封jiāo由三位大学士重审,所有参加会试的考生一律不得离京随时候审。
而在锦衣卫接管此案后,陆续有考生被抓走。因为附近多是考生居住,所以几人已经看到至少有五个人被锦衣卫带走。陈举人虽然已经不和他们住在一起,但他被抓的事还是第一时间知道了,因为陈举人的小厮立刻过来送信让他们小心。
唐寅在得到消息后立刻派人去了张府打听qíng况,张靖宇传回的消息是考题确实有泄露,但因为事qíng是锦衣卫在查他也没办法立刻得到太多消息,只说有事马上会通知他们,并让他们在这段时间里尽量不要出门。问到陈举人的事,只说陈举人的事他们会想办法处理,让两人不要打听,乖乖呆在家中就好。
同喜有些担心地说:“我昨天去了趟张府,看到他们家里有锦衣卫的人进出啊!吓……吓得我不敢进去了……”
方行舟立刻点头:“你不进去是对的!锦衣卫审案,不管有关无关,只要牵扯上,都要先严刑拷问一番的。你当时若是进去被锦衣卫发现大爷和阿壁也与张家有关,说不定就连带着也要被抓了起来。”
文征明实在是累了,说话有气无力:“幸好那日我们没有参合,不然真的是跳进huáng河也洗不清了。当时我与唐兄是提前走的,估计不会有什么大事。但陈兄当时却是留下的,我们又与陈兄同住一起这么久,真要说我们丝毫不知qíng也不容易让人相信。”
方行舟想了想却摇头了:“不,我觉得这事说不定与大爷和阿壁不会有什么牵扯,否则就像你说的,陈公子都被抓了,没道理你们还能安稳地住在这里。”
这话说得文征明一愣,突然放松了许多,笑着说:“方大哥说得是。”
方行舟得了唐申的吩咐,只怕此事牵连上无辜的唐寅和文征明,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去打探消息。不过没有门路,贸然上门谁也不会接待的,好在有唐寅和文征明在,这个问题倒有了些转机。
两人在京城都外地人,按理说不会有什么消息渠道。但毕竟两人之前为不少人画过画写过字,倒也认识几个有地位身份的。高福拿着拜贴一一送上门去,倒也确实有人愿意接待,其中就有一家,华太师府。
这位华太师正确的说法是太子太师华大人,皇帝幼时的启蒙老师,教育了皇帝十余年,是皇帝最尊敬和最信任的人之一。但此人其实是个标准书呆,书读得极好,却并不怎么擅长处理政务,所以即使学识渊博享有盛名,在皇帝面前也非常有地位却一直没有什么实权,好在他本人也不在乎这个。
这位华太师曾多次请唐寅做过画,也请文征明给自己写过扇面,对两人的印象很好。所以高福的贴子递了上去后,他让管事接待了几人。毕竟他这么大的高官,总不可能亲自接待两个下人的。
这位武管事倒很热qíng,方行舟和高福不敢在他面前拿大,非常客气小心,特意也准备了一份礼送给他。武管事也收了,还非常高兴能收到文征明的字画,大大地赞扬了一番。然后渐渐扯到正题,武管事笑着说,负责查此案的,是皇帝师弟,同时也是华太师的二公子,锦衣卫指挥同知华鼎武。
高福和方行舟只觉得天下掉下个馅饼,砸得头都晕了。可这位武管事接着说,他们家二爷xing子古怪,难以接近,想从他口中问到什么更是难上加难。不过华家自然还有别的渠道知道事qíng大概,能告诉两人的,就是唐寅和文征明与此案牵扯不深,即使被叫去问话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安心些到时候问什么说什么就好了。
不管自己是怎么预测的,能从别人那里得到这样的消息,文征明和唐寅还是松了口气。唐寅顿时开始安心养病,文征明也恢复了胃口。
可接下来的消息越来越不好,皇上连着在朝上提到了此案几次,似乎对审理的速度非常不满。周围被抓走的考生也越来越多,即使被送回来,也被折腾得皮开ròu绽。而且在他们住的地方,开始出现一些佩戴绣chūn刀的兵甲,随时对周围的人进行审问。
在这样的紧张气氛下,唐寅的病好得越来越慢,文征明的胃口再一次失去,高福和方行舟想再去打听一下消息但被拦住不许出巷。
终于,一天清早两人居住的院门被突然敲响,一个锦衣卫总旗一掌推走来开门的护院带着一群人闯了进来,直接点名捉拿唐寅和文征明。
方行舟花了一百两银子,这位总旗才开了金口,无非是例行的问话而已,过了五六日没有问题就会放回来了。
方行舟急得不行,说唐寅重病,能不能通融。那总旗冷哼一声:“如果真的病了,进去了快点jiāo待清楚,就能出来了。”
唐寅被人从chuáng上拖下来,被胡乱套上衣服,一番折腾下虚弱得几乎不能自己走动。方行舟想去扶却被一个锦衣卫推开,文征明过去扶了唐寅,扯了扯嘴角:“方大哥,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过个五六日,再去接我们回来吧。”
方行舟看着虚弱的唐寅担心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只能qiáng笑地拜托文征明:“阿壁,一切就拜托你了。”文征明点点头,伸手搀扶着有些头晕眼花的唐寅。
那总旗只管抓人,只要人抓到就行,倒也没有为难唐寅,一摆手:“带走!去下一户抓人去!”
而在唐寅被抓进去的第三天,唐申终于赶到了京城。
方行舟看到唐申就立刻迎上去准备汇报这些天的qíng况,可一看唐申的脸反而不知道要先担心唐寅还是唐申了。唐申本就白,现在更是白到一张脸上除了眼睛眉毛外没有了任何色彩,连嘴唇都死白一片,看着触目惊心!
唐申翻身下了马,将缰绳扔给了同寿,大步走进了院子直接问:“我不要紧,说说大哥的事。”
方行舟只好咽下对他的担心,着急地说:“已经抓进去三天了,不知道结果怎么样。我们去华府打听消息,只说还没有用刑的,要我们再等几天。”
“有差人去牢里打听吗?”
“去了,我自己去的,不过进不去,说是还没有审问,不许见任何人。”
唐申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皱着眉问:“还没有审问?”
方行舟点头:“是,更多的消息就打听不到了。”
没有审问,没有用刑,就这么把人关着,实在是很奇怪,不太像锦衣卫杀伐果断的行事风格。唐申拧了下眉,进了房间叫来高福等人,让他们将入京后的所有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当知道唐寅病重被抓进去后,唐申再也不能继续听下去了,站起来背着手在房间里急步转了两圈。最终咬了咬牙,伸手取下了墙上的梅下美人图,再示意文征明的小厮百川把他们爷最出色的一幅字画拿了出来,又让人去准备了各色礼品足足用掉两千两,又塞了一千两的银票在礼物中的一个匣子里,让人捧着,自己换了身衣服,在午后起身去华府。
武管事听人说唐家又来人了,有些许的不耐烦。在他看来,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这家人这么火急火燎的,好像他们家二爷会把他们公子给生吞活剥了一样。可毕竟是老爷下令要好生招待的客人,武管事还是迅速处理了手头上的事qíng去了大门口。
刚到门口,武管事就知道今天来的人不一样了。
唐家来人,一般都是骑马,今天却是驾了马车来的,几个常见的下人如高福方行舟都恭敬地站在马车边,非常有规矩地立着不动,而两个没见过的小厮则从伸手从马车里扶出一人来。
武管事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见到眼前这人仍然忍不住顿了一下。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少年满脸的病容,眼神却温和而坚定,细细长长的身子被包裹在一身鸦青色长衫下显得格外瘦弱,配合着他jīng致的容颜,雍容的气度,看来像是哪个世家的受宠小公子。尤其他这一身的打扮虽然看起来朴素,可布料做工无一不jīng心,想来家境是不错的。
武管事猜不出此人身份,仅凭外表觉得此人颇有些来历,所以整顿了一下思绪迎了上去。
唐申下了马车后,只觉得眼前一花,不得不紧紧握住永禄的手才站稳。闭了下眼睛等这一阵的晕眩过去,再睁开眼睛只让人感觉他脸色更加苍白,几乎透明了。看到走到面前来的武管事,唐申收回手微微欠身行了一礼,扬起浅浅的笑容:“武管事,幸会,在下姓唐名申。此番前来是为了家兄唐寅的事,打搅您了。”
第四十七章
武管事非常惊讶,他是见过唐寅的,这两兄弟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不过仔细看,容貌上倒确实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唐寅要俊美些,而这弟弟则是秀雅一些。
据说这位唐二公子十三岁就中了举,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因为身体不好没有来参加会试。武管事当时还有些不信的,毕竟哪个读书人不想搏个金榜题名科举入仕?七老八十还不断参加科举的人都有,一些小病小痛的怎么可能就轻易放弃?现在看到真人倒是一点也不怀疑了,这样苍白瘦弱的孩子,风一chuī就要散了一般,身子骨绝对是不够好的。
武管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声音不知不觉地放低了许多,隐约地有着些亲切:“原来是唐二公子,给二公子请安!二公子来得巧了,今天老爷正好在府里,还请容我去通禀一声,二公子请进来稍坐片刻。”
“有劳武管事了。这些日子大哥的事多亏武管事帮忙,武管事的恩qíng唐申铭记在心。”说着又是一礼。
武管事只觉得脸皮都有些发红,他哪里真的帮到什么忙了。连称不敢请他起来,语气倒是越发的友好亲切了。“不过点滴消息哪里称得上什么恩qíng,二公子快别放在心上。外头风大,二公子里边请。”
将唐申请到了花厅,武管事又殷勤地让人上了茶水点心,还特意端了个火盆来,把唐申照顾得周道了,这才告辞出去拔脚往华太师的书房跑。
华太师正在临字,正聚jīng会神的时候听到急步声,心神一乱笔下的最后一捺就写差了。很不高兴地抬起头看着跑进来的武管事:“老爷我的书房也是可以乱跑乱跳的?”
武管事刚刚要说话,被训了一声吓得差点咬到舌头,连忙请罪。华太师也不是那么爱计较的人,摆摆手就抽了另一张纸准备重新写。武管事连忙说:“老爷!唐寅的弟弟唐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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