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姐,你难道猜不出来吗?”陆小凤着实不忍心将那些话说出口。
季挽芙浑身颤抖,头痛yù裂,痛哭了起来。
猜不出来?猜得出来?猜得出来又能怎样?
十多年来的贴心照顾,时刻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自己的身边,那瓶药,细心照料院中的“夜瞳花”,从不让自己过分靠近那些花。有了这些花,为什么他会心甘qíng愿留在季家当区区一个管家,他杀了那么多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冯总管这么多年来……
季挽芙感觉无法呼吸,她那么恨这个人,诅咒他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他却发现,那人所做的一切和自己都脱不了gān系。
是不是自己没有不会放过柳家,柳家就不会受此灭顶之灾?
这夜瞳花,如果不是自己当年说想要看黑色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的重重罪孽?
她这辈子都不愿再看冯总管一眼,他却能这样生生地让她一辈子都无法抛下这份愧疚。要下地狱的人不光是冯总管,还有她。
季挽芙抓住衣襟,哭得撕心裂肺。
这哭声,让花满楼都为之动容。他忽然想起,当初在斗花会上陆小凤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真是个怪物。”花满楼喃喃。
“嗯?”陆小凤心中有些感慨,没有听清。
花满楼仰起头,回忆道:“季小姐的眼睛很漂亮,当时你在斗花会上是这么评价季小姐的。你早就知道了?”
陆小凤摸摸自己的胡子,对花满楼的问题感到有几分好笑,自嘲道:“我哪有这先知的能力。只是这夜瞳……听起来就是上了心的。”
夜瞳……给这花起了这么一个名字的人,想必是见过映在眸中的夜色,更忘不了那融于夜色的双眸。
季挽芙一直跪在花田边流泪,陆小凤和花满楼都没有上前打扰她,只是看着她,免得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qíng。
好在,季挽芙虽然伤心,但是并没有做出这样的事。她只是沉默着流泪,哭累了,哭不出来了,她便红着双眼望着一片花田。
直到天黑了,季挽芙才站了起来。
陆小凤和花满楼这才走了上去。
季挽芙抹了抹自己的眼,然后红着双眼对他们说:“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季挽芙的确坚qiáng,坚qiáng到能把所有的痛苦都咽下去,她不会被这些事qíng打垮。
“陆公子,花公子,少卿他在哪儿?”狱中的“冯少卿”是司空摘星假扮的,那么真正的冯少卿的去向只有陆小凤和花满楼知道了。
“他在客栈。”花满楼说。那天他们把冯少卿带出来之后,他就一直昏迷不醒。现在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醒了。
季挽芙点点头,然后对两人说,“我想烧了这些花。”
现在取证也结束了,这片花田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留在这里也不过是平添痛苦和悲哀。季挽芙还是决定一把火把它烧了。
没有人阻拦自己,季挽芙找到了火折子,点燃了火把。之前官府的人来花田里翻出尸体后,就把所有的“夜瞳花”都堆了起来。
季挽芙只是点燃了一角,在夜风的助阵下很快全部的“夜瞳花”都燃烧了起来。火光蹿天,就这样印在了季挽芙的眼中,刺痛了她的眼。
烈火烫灼,几乎灼伤了季挽芙。但是她一点都不觉得疼,相反,她觉得有什么自心底剥离,心底是焚烧般的痛苦,灼烫之后却又是涅槃的火热和明净。
季挽芙站远了一些,就这样看着火越烧越旺,火焰随着时间渐渐变弱,最后只剩下缕缕浓烟。
024
接下来的几天,发生了不少的事qíng,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首先是冯少卿的事qíng。
冯少卿在连续中毒之后,终于在花满楼的救助下清醒了过来。醒来的他惊魂未定,这疯癫的五年对他来说就像是梦一般。
他对着季挽芙道歉,心中充满了愧疚。季挽芙与他是同病相怜,两个人流着泪,依靠在一起。
当时陆小凤和花满楼很安静地将客栈的那个小小空间留给了两人。未来的时间还很长,他们相信,季挽芙和冯少卿会一起走过这道坎的。
接着是冯总管的事qíng。
季挽芙和冯少卿对冯总管现在都是恨在心里,但都因为心中复杂的qíng绪变得混乱。那一日在“夜瞳花”花田下挖出无数尸首,官府就开始推测并寻找死者的亲人。
这一行动,多年前曾经到百花镇寻过人的人都来了。来的路上,心里忐忑,都希望找不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然而,当真相鲜血淋漓地袒露在他们面前,剩下的就只是撕心裂肺了。
他们恨透了冯总管。因为冯总管这次犯下的事qíng极其严重,已经有命令下来要将他移jiāo京师定罪。而冯总管没有任何异议。
那天季挽芙出狱后,他就没有再沉默,将自己多年来的罪行都坦白了,并且和季家撇净了关系,说这些事qíng都是他做的。
这一次入了京师,冯总管必死无疑。对于周围人带着恨意的诅咒,他都不在乎。对于之后的命运,他都不在乎。
只是在离开的那一天,在众人的怒骂下,他回过头望了百花镇最后一眼。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永远都看不到季挽芙了。
从他第一次见到她,那个只到他腿一点点的小女孩仰着头望着他,眼中跳跃着阳光。她一点点地长大,长高,只有那双眼睛,永远不变。
十年前,当她说出想要看黑色的花时,她的眼与夜色相融。或许就是这模糊的黑,让他晃了神,那股墨黑也就渗进了心里。
十年的梦,该醒了。
他转身离去,没有发现在镇口的角落,季挽芙和冯少卿在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到冯总管了,两人才转身离去。
最后是司空摘星这边的事qíng。因为季挽芙的坚持,陆小凤三人就离开了客栈,彻底地住进了季挽芙的家。
三人是住在同一个小院里的。在那几天的安稳日子里,司空摘星逮着机会就折腾陆小凤。陆小凤正好闲着无聊,gān脆就接招,和司空摘星斗起法来。
花满楼一向是不掺和这两人的斗法的。但是因为这几天真的是无所事事,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都已经将斗法当做是家常便饭了。
一盏茶的功夫就斗上一斗,这一下斗了,下一次又斗。花招百出,数不胜数。最后两人竟然又开始打赌了,就赌三天下来两人谁斗赢的次数多,然后花满楼就再也不能旁观了,这边刚路过就被陆小凤和花满楼拉过当裁判记两人的输赢了。
可怜了花满楼,三天下来都不得安宁。这才散了几步路,忽然就会有个人窜到自己的面前说这次自己赢了,然后他在心里记上一笔。
甚至有一次他睡得正熟,这两人竟然还不知死活地闯了进来。一天下来,再好的脾气都被磨完了。更何况花满楼这几天真的很累,他真是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陆小凤和司空摘星怎么这么jīng力充沛。
但是被吵醒了,有些烦躁,再加上还不太清醒,花满楼下意识地就拿起椅子上的几枚银针就朝着门□□去。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身手是何等敏捷,只是侧身一下就躲开了。饶是如此,扎在门框上几枚还在晃动的银针就把两人吓得够呛,都不敢看花满楼的脸色,两个人就蹿了出去。
计数什么的还是等花满楼明天睡醒了再说吧。
虽然说这几天也是嬉笑打闹,但是日子过得也还算轻松。这天陆小凤陪着花满楼去百花镇逛了一圈,百花镇渐渐走出了“夜瞳花”的yīn影,恢复了之前的活力。
之前斗花会是百花镇最为轰动的一次活动,散去了之前的热闹,百花镇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和闲适,周围的美景也是非常宜人的。
陆小凤和花满楼绕着百花镇走了一圈,散去了这么多天来的疲倦。本来他们是邀请司空摘星一起去的,司空摘星却摇头,说是比起散步怡qíng还不如去吃吃喝喝,抛下两人就跑了。
谁知道他们回到季家,发现司空摘星不在。直到深夜,院子里都没什么响动。陆小凤和花满楼这才进了司空摘星的房间,发现司空摘星留下了一封信。
信不是朱砂写的,陆小凤就自己看了起来。花满楼在一旁等,等着等着就听到陆小凤又是笑,又是叹气。
“怎么了?”花满楼好奇地问陆小凤。
陆小凤苦笑着说:“怎么办啊花满楼,我都不敢跟你回江南了。”
“这是怎么了?”听上去陆小凤很是无奈。
陆小凤苦着脸告诉花满楼:“司空摘星说他要回去散播我要回江南的消息,让我等着被西门chuī雪他们追杀灌酒的准备。”
花满楼想象了一下,觉得很有可能。不过陆小凤既然要回江南,这消息肯定会传开的。由司空摘星来传这个消息,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于喝酒……花满楼上前鼓励地说:“你酒量一直很好,就和老朋友叙叙旧好了。”
“这酒也不是这么喝的啊,我现在最想喝的就是百花……诶,花满楼你走什么啊,我话还没说完呢,百花酿你答应了要给我喝的。”发现花满楼往外走,陆小凤连忙追了上去。可惜的是花满楼在他面前无qíng地关上了门,任由陆小凤在外面跳脚。
司空摘星走后,陆小凤和花满楼也决定启程了,毕竟他们在这个小镇真的是停留太久了。
“不再多留一段时间吗?”季挽芙和冯少卿二人为陆小凤和花满楼送行,四人站在镇口。
花满楼摇头婉拒:“我们已经在这里叨扰许久了。我和陆小凤也该走了。倒是季家,季姑娘真的能应付过来吗?”
虽然冯总管将夜瞳花的事qíng和季家撇清了关系,但是毕竟“夜瞳花”是种在季家的,冯总管是季家的人,这件事qíng对季家还是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季挽芙苦笑,仰头与冯少卿相视一笑。冯少卿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也是报以一笑。
陆小凤将两人的表qíng都看在了眼里,低声告诉花满楼:“这两人会挺下来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然后他又提高了声音,调侃两人道:“你们两个人相互扶持,我们两个都相信你们会闯过这个难关的。”
陆小凤这话带着调侃,听得花满楼一愣,直接让冯少卿和季挽芙红了脸。
也多亏陆小凤的几句调侃,四人路上的气氛都轻松了很多。到了离别的时刻,也只是自然地挥手道别。
陆小凤和花满楼回程的路线本该是上大路。但是刚才在冯少卿的建议下,陆小凤和花满楼决定绕一下道,走一条小路。
据冯少卿说,走那条小路会发现惊喜。冯少卿对百花镇周边都很熟悉,他说是惊喜,陆小凤和花满楼都有几分好奇。
冯少卿所说的那条小路也不难走,陆小凤和花满楼安静地赶路,偶尔聊上几句,路上的时间也很快过去了。
走着走着,花满楼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陆小凤看到花满楼的笑容,好奇地询问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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