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也不看他,低声慢道:“老身的地界,自有老身做主。”语音刚落,只见那火长老摔坐在那宽椅上,想再起来,已是动弹不得,直气得满脸青紫,喘大气道:“你……待我奏明帝妃……”
“帝妃到了老身这里,也须礼让三分的。”孟婆仍不看他,扶着奔上桥来的公主,缓缓站直了身子,看公主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公子前缘已尽,公主又何须伤忧,在这里好生告别,送他去来世轮回,好吗?”
公主啼哭出声,抹泪点头。夏鱼置于此景,更是感同身受,心想临别时敖烈说过,要在此桥上等候,不由伤心不已,不自禁走到桥下,却见孟婆突转目看向自己,夏鱼心惊知要暴露,孟婆怔住一瞬,却似轻笑一丝,抬头看那桥上男子,道:“你准备好了吗?”
蒙面头巾下,那男子分明笑了,点了点头,孟婆提起沙漏,正好见最后一颗沙粒落下,朝那男子扬手挥过,大声道:“前生已过,逝者姓名?”
夏鱼抬目看去,见那男子手足镣铐瞬间卸开,一阵阴风吹过,那头巾扬起飘落,缓缓露出那人面目,从下颌到唇角,从唇角到鼻翼,从鼻翼到眉目,从眉目到额发,夏鱼已不能呼吸,双瞳渐渐放大,眼中却泪如雨下,听得那男子在桥上朗声答道:“蓬莱门敖烈!”
孟婆点了点头,余光里似乎又看了夏鱼一眼,指着桥上一块青石对敖烈道:“无可奈何前生事,饮汤忘却往世情,你还有什么想留下的,可以刻在这三生石上。”
敖烈笑了笑,躬身谢过,扬目扫视了桥下众人,对冥王揖手道:“多谢世伯两年来的照顾,还劳请转告我父王母后,敖烈不孝,勿要挂念伤心。”
冥王长叹点头,敖烈低下头看眼前公主,轻声道:“多谢公主殿下的深情厚谊,敖烈无以回报,但祝殿下早日恢复心情,嫁得如意郎君。”
公主抚手掩面,已是泣不成声。敖烈摸了摸她发髻,微笑道:“你笑起来很是好看,能否笑着送我一程?”
公主抹干眼泪,紧紧看着敖烈,一边抽泣,一边努力舒展开眉目。敖烈又对她笑了笑,抬目看了众人最后一眼,挥手转身,取出那海底之睛挂在三生石上,拿起刻笔挥洒而过,夏鱼定睛看去,双目又瞬时模糊:阳间无缘三身拜,地府镌心三生石,夏鱼若从此桥过,取珠成亲在来世。
孟婆点了点头,递过一碗汤水,道:“她来之时,我定会转交相告。”
敖烈躬身谢过,双手接过那碗汤来,仰面闭眼,扬手欲饮。众人心痛掩目,四下里顿时无声,却突听得一声长喝划破寂静----“敖烈!”夏鱼显身,一个瞬移夺下那碗孟婆汤,回手取下那链海底之睛,轻轻戴在了胸前,抬头看敖烈道:“桥也过了,珠也取了,既已是来世了,我们回去成亲吧。”
四周里一片惊嘘之声,敖烈如梦渐醒,大喜之下一把抱紧夏鱼,半响不能松开。孟婆接回那碗汤水,笑道:“这姑娘,前世唱一出,这世又唱一出。”挥袖之下,敖烈夏鱼牵手飘落回了桥下。
那火长老瞪目道:“孟婆,你敢拒令?”
孟婆仍不看他,自语道:“老身只管桥上之事。”
火长老看向夏鱼,却是吃了一惊,指着她道:“原来是你……你还果然神通,地府都敢闯进来。”
夏鱼笑道:“你这卑劣小人都敢来,本姑娘光明磊落,又有何不敢?”
火长老大怒,拍椅站起道:“大胆鲲女,口出狂言!”转目看冥王道:“你玩忽职守,让这妖女混了进来,还不速速拿下!”
冥王看了看敖烈,又看了看火长老,叹了口气,挥手道:“拿下!”却见牛头马面带领之下,一众鬼卒掏出兵刃围将过来。火长老狂笑道:“这敖烈魂魄已无法力武功,我不信你凭一人之力还能将他带了出去。”
夏鱼敖烈相视对笑,大声道:“纵然冲不出去,也正好一起过了这奈何桥,再做一对夫妻了。”言罢夏鱼拔出血玉灵剑,旁边幽冥公主也大喊一声,抛来一柄长剑,敖烈接过,与夏鱼并肩而侍。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一片柳叶从夏鱼怀中徐徐飘出。众人久居冥界,哪见过此等绿叶,不禁怔住,那柳叶却不落下,绕着众鬼卒面前转悠一周,有卒子去抓,那叶子却是有如灵物骤然闪过,骇得众鬼卒纷纷躲避退让。
火长老顿然大怒挥剑劈过,那叶子随风翻转,啪的一声脆响似甩了火长老一耳光,只听得一阵长笑,这柳叶瞬变作一个石猴身影,立在那里弯腰笑道:“各位,多年不见,可还记得俺不?”
☆、孰敢与争锋
夏鱼定睛看去,正是师祖他老人家现身,忙拉了敖烈跪拜在地,大声道:“夏鱼、敖烈拜见师祖!”
那石猴懒得理他俩,抓腮道:“又来这套玩意,烦不烦啊。”夏鱼敖烈听到,忙立身站起,却见那冥王瞪大了眼睛,颤抖上前两步,又心惊止住,躬身拜道:“大圣?我的哥哥啊,敢问……可是大圣来了?!”
那石猴嘿嘿大笑,勾指指了冥王道:“老弟,你带了这么多人欺负我这两个徒孙,是不是看我被压在山下了,不给我面子?”
冥王忙摇晃双手道:“不敢不敢,不敢啊大圣,你我都是兄弟啊,我哪知这两位是你的徒孙啊,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先去问问你的啊!”
却听得火长老在身后冷笑道:“不过是分躯幻影罢了,一刻钟过便消失散去,人都压着几百年了,有什么好怕……”话音未落,却见一根长棒扫过,那火长老来不及叫唤即被击到了桥下河里,几个鬼卒忙下去将他拉了上来。
冥王睁大眼睛,走近抖索着手摸了摸那长棒,惊喜道:“过了四百多年,又能见到这如意金箍棒,想不到啊,真想不到啊!”
那石猴摇晃脑袋,勾手拉过冥王,搂着他肩膀道:“既然是兄弟,我这两个徒孙,能不能走啊?”
冥王忙点头道:“当然,当然。”转目指了指火长老,露出为难神色道:“只是这天庭那边……”
石猴推开冥王,拖着棒子晃着身子走到河边,那火长老终气焰大挫,趴在地上喘气求饶道:“大圣,大圣,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的老部下啊!”
石猴眼睑闪了道金光,仔细看了看,长哦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你不是当年天庭马厩那喂草的马厮吗?怎么现在当官了,在你孙爷爷面前也摆起官威了?”
火长老拜倒在地道:“不敢啊大圣,不敢啊,只盼大圣念在当年我服侍过您的情分,饶过小的这一次吧。”
石猴看了看他,笑道:“连你都当官了,看来天庭也是换了一批人了,怪不得都忘了下来看看俺老孙了。”话落提棒将那火长老挑起来丢了出去,道,“今天且让你回去,记得跟天庭管事的说了,四百多年前的事俺就不计较了,那湛决是俺的徒弟,可不要逼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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