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母亲默然收拾房屋的动作,像神明一样审视着她,这个女人怯懦得连和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那一刻,她宣判这个女人是罪人。
她贪图一点慰藉,宁可忍受暴力和猪狗的生活。她是个二婚的女人,带着拖油瓶的寡妇,新婚是她唯一的倚靠,所以牺牲什么都可以——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个曾经是父亲妻子的女人,堕落成了这样。
那个男人真面目终于露了出来,亲戚强迫他戒赌了半年,给他找了个媳妇,让他好好过日子。他不愿意娶二手货,觉得晦气,但好在那女人听话,什么事都肯干。
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他觉得腻了,又进了赌场,每晚赌到精疲力尽才回来。他厌倦老女人松弛的皮肤,突发奇想地来到拖油瓶的房间,然后上了瘾。
他还喝酒,赌牌嘛,怎么能不喝酒呢。喝得烂醉,就用皮带抽人;喝得没那么醉,就趁兴解个裤腰带,当然,也用皮带把反抗的母畜牲抽得不敢还手。
他在街头和赌友吹嘘的时候,说起二手货带着的个女儿,水水嫩嫩的模样很会勾引人,他着了小妖精的道。和他畅聊的流氓纷纷夸他有福气,母女通吃。
某个一直嫉妒林霁月的女生不知从哪儿听来了流言,把消息散播在学校里。某天,一个男生把林霁月堵在走廊上,问她被睡了多少次。
林霁月打伤了同学的事传到老师那里,老师觉得这样不干净又闹事的学生损了神圣学堂的颜面,以此为借口,开除了她。因为不想见她那个流氓继父,就让她把一纸通知单带回去。
被开除的那天傍晚,林霁月走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教学楼里传来朗朗读书声。
灿烂的晚霞下,天地间所有的生命在欢快地生长,她的不幸是打扰这和谐旋律的异物。
?林霁月把退学通知揉成团扔进水沟里,看着它被染黑、变臭。她没有流一滴眼泪,只是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她像无数真正定下决心的人一样,不吵不闹,波澜不惊。
她用囤积很久的钱到药店要了一瓶老鼠药,店老板问她是不是也恨死老鼠了,最近自己亲戚家吃了半块被老鼠啃坏的西瓜,命丧黄泉了,老鼠这种东西最可恶,啃坏东西不说,还传染疾病。
林霁月笑着说,是啊,它啃坏了自己的作业本,怎么解释老师都不信,所以请店老板务必给自己最新的老鼠药,一定要奏效。
店老板爽快地给了她一瓶新药,祝她的作业本不要再被啃坏了。
☆、第十九章 悲悯
上天给林霁月最后的仁慈是,没有让她成为法律上的罪人。
就在她把老鼠药放进饭菜里的那个夜晚,男人宿夜未归。第二天,听说他死在了水沟里。
是喝醉了酒之后不小心栽进去的,面朝淤泥,窒息而死。母亲悲伤地去现场认了尸,到男人的亲戚家商量要如何葬他,亲戚们没一个施以援手,女人只好自己用车把尸体拖回去。
因为住的是独栋老房,没有上下户的邻居抱怨晦气,林霁月淡漠地看着女人把车拖回来,没有任何反应。
折腾一天的女人回到家,正看到女儿把没动过的饭菜倒掉,心急地问她干什么。
掺了老鼠药,你要吃吗?女儿冷漠地说出这句话,转身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又说,我被学校开除了。
女人被接二连三的打击震得说不出话来,她半晌才缓过神,伏在餐桌上大哭起来。
林霁月把剩下的老鼠药藏起来,哪天自己想去找父亲了,这就是银河。
女人潦草地土葬了男人,变卖了他留下的老房,带着所剩无几的钱财重新回到原点。她们换了座城市,女人又开始没日没夜的做苦力,女儿上了新的学校。
她又想嫁人了,毕竟家里有男人支撑着,她才安心,基于上一次的事情,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女儿的态度。
她这个和第一任丈夫所生的品学优良的乖女儿,冷淡地说道,想要钱,就去卖。
女人怒斥她不该说这样下流的话,她讥讽地问,你上次的荣华富贵不就是靠卖我换来的吗,如果还想要,就自己去卖。
女人哑口无言,愧疚压住了再嫁的念头。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世界飞速变化,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无数的老城葬身岁月的长河。时间洗刷了过往的一切,一个国家在蓬勃发展。
但总有些东西是没有变化的。
比如林霁月从15岁起就不再接受与任何人的肢体接触。男人、女人、小孩,都不行。
大学的校园里,林霁月是女神一般的人物,雪白的皮肤,简雅的打扮,如同芭蕾舞演员一般优美的形体,顾盼生辉的眉眼。
她并不冷漠,相反,与她接触过的人都说她身上有种亲切的气质,但又隔着什么似的。大概像俯瞰芸芸众生的天人?她凝视你时,眼神里既是嘲讽,也是悲悯。
她是一段皎洁月光,可望不可及,可见不可触。在不断地被拒绝中,许多人开始坚信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摘得女神的低眉颔首。
这个孤僻怪异的人笼罩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每年添进的新生都会投去打量和惊叹的目光,然后在代代相传的传闻中打消横生的绮念。
直到一个叫骆铭的新生,和以往追求女神的勇者一样,整天整天频繁出现在林霁月的面前。
众人猜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林霁月一如既往地冷淡,过了一段时间,他好像是挫败了吧,众人也意兴阑珊。
过了几年,那几届的学生各奔东西,突然有一天,某地同学聚会的时候,有人说居然碰到林霁月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白月光被人捞到手了。
那个幸运的男人叫骆铭,大家面面相觑,迷惘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好像是某一届的新生。这种感觉就像得知自己刚才路过的沙滩上有一块熠熠生辉的金石。
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骆铭在喜欢上一个人时做得最对的一件事是坚持,他不知道林霁月为什么这么抗拒和人接触,起初他被排斥在离她一米的地方,但他从未放弃。
他做了所有能对她好的事情,从生活中的小事,到人生方向的选择,他一直陪在她身边,成了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走进她内心的人。
然后他知道了这个不幸的女生的过往,他义愤难消,发誓要守护她——尽管她还是不能忍受他的碰触,但冰雪总有消融的一天吧?他斗志昂扬地决定用一生去融化冰雪。
五年之后,他做到了牵住她的手,他觉得这是突破,欣喜若狂。可是他的父母不觉得,这对夫妇的眼中,儿子把时间耽误在了一个没有意义的女人身上,如此下去,何时能扯上结婚证?自己几时能抱上孙子?
所以他们坚决逼迫儿子离开她,他们越看那张姣好的面容,越觉得她是矫揉造作的孽障。
两个年轻人漫步到天桥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涂出绚烂的霓虹海,漆黑的天空唯一能看到的是闪烁的北极星。
骆铭急于向父母证明这段爱情,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他试着去吻她。
林霁月觉得世上唯一能容纳自己的人是骆铭。人们都觉得她清冷得不近人情,骆铭是她蛊惑下的奴隶,但分明她才是卑微的乞儿。她以为自己可以为骆铭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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