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众人商量一番,决定姑且信他一回。索性一来夜间不出门,就不会有危险,二来有人看着,这二人一虎也跑不了。万一被这“半仙”言中,乃是妖物作乱,不听他的恐怕会有麻烦。竹桥镇在昆仑山脚下,山精野怪的传说也有不少,故而杨戬这番看似蒙人的话倒是让乡人们半疑半信。又有三五壮年主动要求留下看守,最后约定四人轮守,余人散去。
一夜无事,直到鸡叫天明。
第二天,杨戬和小虎在家做人质,寸心照常出门卖布,回来的时候把弓箭包在布里带了回来。晚饭时候杨戬对看守他们的二人略施催眠之术,就送他们会周公去了。
杨戬将弓弦紧了紧,背了三只箭,抬头要对寸心说话,后者却抢先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跟着,可是你行动不便,有我在,至少进退都灵活些呀。我不管,反正我要去。不让我跟着,你也休想出这个门!”
杨戬知道敖寸心是那种说出来就敢做出来的人,况且这回也正少个人帮忙,于是笑道:“好啊,一起去吧。”
“你……同意啦?”她怎么觉得杨戬笑得那么不怀好意。
“得有一人把妖物引出来。”杨戬道。
“什么!”寸心叉腰大怒,“杨戬,你把我当诱饵呀!”
杨戬淡定道:“你可以不去。”说罢背了弓箭,转着椅轮缓缓出发。敖寸心生完气了,发完了呆,一跺脚,转身喊道:“杨戬,你等等我!”
……
“喂,你算准了妖物今夜现身吗?它要是不现身,我们可真得趁夜逃走了。”
“喂喂,你有没有算它什么时候出现啊?我们是不是出来的太早?”
“喂喂喂,你算没算它从什么地方出现啊?你打算让我在镇上转几圈啊?”
杨戬并不回答。敖寸心也不恼,有时候女人的发问不是真的需要答案。
“从现在起我们分开,你走前面,我跟在后面不出三十步。”杨戬道,又嘱咐,“如果它从你的正面出现,你就转身跑。但它从你背后接近的可能性更大,所以不管你感觉到有怎样的异样,都不要回头。切记。”
“哦。”寸心点点头,哀怨地看他一眼,单身一人上路,她也不知妖物何时现身,就在心里数落杨戬,数落到第一百零一遍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被跟踪了!寸心心下大骇,可又记得杨戬跟她说过“不能回头”,急得心里骂道:“杨戬你个杀千刀的,老娘要是阴沟里翻了船,做鬼也不饶你!杨戬,你怎么还不出手?救命啊,你快来救我呀!呜呜……”
女人的直觉向来是准得出奇,她果然是被跟踪了,一妖气女子悄悄接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杨戬早已拉满弓弦,“嗖”第一箭射出,斜直射女子后脑,箭镞从右眼睛明穴穿出。妖物立时现了原形,原来是个狼妖,却身形庞大,不啻猛虎。狼妖吃痛,凄吼一声,拧腰转身,杨戬的第二箭已经发出,狼妖扭头的时候那箭正好从其左右太阳穴贯穿。狼妖大痛,吼声震天,镇上的人全都听到了,但却没人敢出门。
寸心知道是杨戬出手了,她转过身去,果然见那庞然大物疯狂地向杨戬扑去,杨戬却也不拉弓,明确说是没有任何动作。寸心吓得不敢呼吸。
妖物修炼尚未大成,重伤之后兽态复萌,四爪奔跑冲向杨戬。杨戬待它最后一扑之时,双臂拍椅,高高弹起,居高临下,拉弓怒射,最后一箭正中妖物头顶百会穴,从其头顶入,咽喉出。妖物庞然躯体轰然倒地,将座椅拍成碎片。杨戬在空中扭身翻转,落于狼侧。只是双腿不能吃力,只好先用翻滚姿势减低速度,最后以臂力稳住,手心磨掉了一层皮。
“杨戬!”寸心哭喊着冲上去。杨戬拍拍她道:“没事了,去看看那妖物断气了没?”寸心这会儿耀武扬威起来,拎起裙子,嫌恶地踹了那畜生两脚,后者果如死猪一般。
杨戬又道:“你把它翻过来。”
“什么?”敖寸心对杨戬这种无理要求很是气愤。
杨戬只好解释道:“狠踢它的丹田穴,这妖物已能化成人形,它的内丹对小虎有用。”
“这样啊……”寸心听杨戬说得有道理,才不情不愿地拾了块座椅残片将狼妖翘翻过去,闭上眼睛,朝它的丹田穴狠跺下去,直到听见杨戬喊:“好了好了。”这才一拧身,转身扎到杨戬怀里。后者一亾手小心握着狼妖内丹,一亾手抚着寸心的背,好言好语安慰她:“那妖物都死了,还怕什么?”后者呜呜道:“就是死了才可怕,虐尸啊,多没人性!”杨戬无语。
“好了,你看。”杨戬试图转移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的注意力。寸心微微偏头去看那内丹,起先黑紫妖气缠绕,可在杨戬指间转了几转,便化成白雾散了。那内丹也变得晶莹剔透,如夜明珠一般。杨戬将灵珠收进怀里,对着尚在发呆的寸心道:“不想守着这畜生的尸体过夜,就赶紧走吧。”寸心打了个寒战,心里愈发觉得杨戬外表儒雅、内心奸邪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听镇上敲锣打鼓放爆竹,看管杨戬和寸心的人被吵醒了,两人对视,都为自己竟然睡着了感觉莫名,赶紧去看杨戬和寸心,见两人一虎都还睡着,才松了口气。又听得街上喧闹,便出门去看,这时四个壮汉已抬着那巨狼到了杨家门口。
原是镇上的人看见残留的座椅,和狼身上的箭——有匠人证明那箭确实是“杨三娘”买的——就知道为乡里除害的人是谁了。其实杨戬留下那些痕迹,也正是没打算做好事不留名。
杨家兄妹一日间从众矢之的变成了大英雄,也确实有些跌宕转折。邻居们又是送酒,又是送肉,连吴婶都免了他们一月的租钱,可杨戬和寸心也看得出,他们对小虎还是怀有畏惧——这也是人之常情。于是二人又主动提出将小虎送走,乡人们更是大为感动。
这日寸心向邻居借了辆牛车,杨戬赶着,二人带着小虎到了无人的野外。寸心拿出灵丹喂小虎服下,然后看杨戬在小虎经络上做着引导。敖寸心睁大了眼,见小虎的身体渐渐起了变化。
……
人都说“好人有好报”,于是射杀狼妖,又送走小虎的杨家兄妹便在回来的路上捡了个两三岁的娃娃。那娃娃长得粉团儿似的,讨人喜欢的紧,直教人羡慕“兄妹俩”好福气。
这娃娃自然就是小虎了,她吞了狼妖的内丹化成人形,只是心智还是一片混沌,整日爬来爬去,见了东西就啃,更不会说话,虽有两三岁的样子,却如几个月大的婴儿一般。
敖寸心是浑然不介意的,她自己没有孩子,就格外喜欢孩子。当初在没怀疑小玉是杨戬的私生子之前,也喜欢得跟个宝似的。寸心成天抱着小虎教她喊“娘”,还给取了小名,叫“宝囡”,通俗点儿说就是乖女儿的意思——又有宝、宝儿、阿宝、阿囡、囡囡、乖囡等等叫法,随敖寸心心情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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