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吓得一退,白玉堂翻腕用刀背拍拍他脸颊,说道:“别怕,白爷不为难你。查牌!”
老板脸上肌肉跳动,似乎向许西风求救地递了一眼,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刀压在脖子上,老板开始翻开所有的牌。
翻了三十一张,一张不错。
第三十二张时,或许是精神极度紧张,老板的手突然几不可见地哆嗦了一下。这点变化没有逃过白玉堂的眼睛,刀光陡闪,在所有的人意识到出了什么事之前,刀尖就已经穿过老板手腕,钉在了台面上。
一张和桌上同样材质的牌从老板袖中掉出,赫然一只丁三!
白玉堂冷笑拔刀,夺地一声,刀尖生生把沾血的丁三钉到许西风眼前。
“许爷!这副牌上桌时就是两只丁三没有二四!许爷声名赫赫,不至于做这种苟且之事吧?”
许西风皱眉,目光转向老板,老板捂着流血的手腕,眼里全是可怜至极的委屈:
“许爷!小的和您这么多年交情……”
许西风忍无可忍地怒视着老板,正要发作,突然全场电灯熄灭,黑暗如同潮水没顶。
白玉堂心中疑惑,自己隐藏在三不管已经三天,就是为了堵许西风。为不打草惊蛇,本来和从长春赶来的卢大哥约好零点四十再来接应,现在明明还有二十分钟!
事情有变!
白玉堂倏然闪身到最近的柱后,他带来的随从几乎在此同时各找掩体,端枪警戒。
许西风的手下做了同样的动作。赌场老板和值夜的伙计却都立刻就地卧倒。
赌场里所有的人在不到一秒内集体与黑暗化为一体。
门口,窗口,无声的气流涌动,白玉堂敏锐地觉察到来了数十倍于己力的敌手。
从许西风的表现来看,来的不是背荫山头的人。从来者的动作身材来看,也并不是俄国人。
这里号称三不管,没有任何正规军队会冒着触动国际纠纷的危险进入。暗杀在这里是家常便饭,却绝对不会有公开的进攻。能一次调动这么多人手,不是本地的黑道做派。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日本人!
然而如果是日本人,许西风同他们勾结已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难道只是怕误伤?
不容白玉堂再想下去,沉默的厮杀已经开始。
白玉堂的一身杭缎在暗色里分外乍眼,引来了密集攻击。张张赌桌上的骨牌成了最有力的武器,企图近身的人都被白玉堂指间射出的锐风一击致命。柯尔特左轮就插在胸袋里,白玉堂不开枪,手下也同样不开枪。冷兵器近身搏击,道道鲜血烫开厚重的黑暗。
然而来的却仿佛是无穷无尽的缠脚冤魂,目标都统一指向白玉堂!殊死搏斗中,白玉堂时时还要兼顾隐匿在黑暗中的许西风是否会暴起发难,然而这人却像消失了一般无声无息。越是如此,白玉堂越是提防,且战且退,直到背后靠上墙体。
赌场里的座钟敲响了半点。
再过十分钟,卢方就会带人准时出现。然而这十分钟给人的感觉远远超出六百秒的长度。身边配合作战的人层层倒下,白玉堂明显感觉到两股不同的力量在夹击己方。
许西风果然发难了!重重包围之中,白玉堂眼角余光能看到一个魁梧的黑影,手中刀猎猎生风,直向自己这边杀来。许西风的武功不似车轮攻击白玉堂的日本忍者一样阴邪,厚重之中自带霸气,白玉堂亲眼见自己四五个得力手下倒在许西风的刀光里。
说时迟那时快,许西风已经杀到眼前。白玉堂一肘击飞一个忍者,随手夺刀,架住许西风劈来的贯顶一刀,两刀相击火星一迸,白玉堂极其敏感地觉到许西风刀上贯通的力道竟是虚设!
许西风刀势生风罩住白玉堂,却不并不往要害招呼,一柄刀使得滴水不漏,与白玉堂的刀风呼应着,反倒让诸多忍者近不得身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潮涌一般的忍者阵脚开始混乱,渐有退去的势头。白玉堂知道卢方已经来到,凌空一脚蹬碎紧锁的天窗,身向外蹿。许西风紧紧尾随,一直跟到没人处,白玉堂猛收脚步,回手拔枪,指住许西风。
“你到底是什么人?”
许西风碧睛里透出笑意:“背荫山许大当家。白五爷,你欠我一条命!”
话音未落,白玉堂对着许西风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子弹从中枪者眉心直穿脑后,死尸立刻从房上栽落当街,手中已经瞄准了许西风的枪掉出好远。
白玉堂收枪:
“现在不欠了!”
许西风爽朗一笑,擦擦太阳穴上被白玉堂子弹锐风蹭出的血,说道:“五爷好俊枪法!再偏一寸,许爷就报销了。”
两人从房上下到街心,把尸体翻转来看,正是赌场老板。
和许西风对视一眼,白玉堂冷笑:“他也是日本人的特工。换牌果然是故意要激你杀我。”
“这里大部分还是日本人说了算。”许西风低声,“其实我找你好久了,白玉堂。”
夜很黑,黑到看任何事物都带着阴谋的味道。一声枪响,不知会招来多少杀神,生命等于放进了倒计时秒表。空气中有什么要绷到断裂,断裂前是全然的直白与平静。
许西风:“我找你很久了,白玉堂。”
白玉堂半是冷漠半是讥诮地看着许西风的眼睛,神情中写着全然的不信:
“贵干?”
许西风收刀入鞘,向白玉堂亮一亮,放下。掏枪,递给白玉堂。
“白五爷现在可信我?”
白玉堂掂掂手里压满子弹的枪,眼神变了一变,最后拿出近于温和的微笑:
“讲。”
“五爷要我的背荫山,是为了打中马城?”
白玉堂不回答,他的注意力仿佛都在手里这把枪上。但许西风知道不是这样,这是一个背后都生着眼睛的人。
“为了破获中马城里的秘密,已经牺牲了太多人命。”许西风眼中泛起苦涩,“可是至今没有任何线索,知情人都已经被日本人灭口。”
白玉堂忽然扬起枪口对准许西风眉心:“你是谁?”
许西风向前一步,顶上白玉堂的枪口,低语道:“许西风只是在今年开始抛头露面赌钱生事,在此之前虽然照顾大小赌场烟坊的生意若干年,却一直不见首尾。”
“一张皮。”白玉堂冷笑,“里面裹的何方神圣?”
“党务调查科第三行动组,欧阳春。”
“欧阳春,东北军第四旅旅长,人在热河。”白玉堂淡笑,“东北军都是吃双饷的?”
“展昭,第四旅副参谋长,人已经在关东匪战中壮烈殉职。遗体运回热河,一切体征完全相符。”欧阳春看着白玉堂,仿佛要极力从他眼中看出些端倪,“但是潜伏在东满的北侠欧阳春,一直不相信像御猫那样的特工会死——他已经这样死过两次。”
“问他你找我?”白玉堂心中起疑,唇角噙起不以为然的冷笑,“我也想知道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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