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师闻言思考片刻,随即一笑道:“公子此言确实也有几分道理,不知这世间还会有谁能说出这一番话了。”
张小凡道:“人人皆懂,可是信仰于人是一种安慰,孰人愿意抛弃海中一块救命的浮木?”
大巫师微微一笑道:“可是浮木于人,力量虽微小也算是一种救赎,世间之人无力自救,也只好信信这些神鬼魔佛了。公子历经坎坷,我原本以为公子就算不信神佛,也是信命的。”
张小凡目光淡然,注视于他。
大巫师慨叹道:“如此看来,我却又是猜错了么?”
张小凡摇了摇头,眼眸中光芒异彩转换,缓缓道:“我信。”
大巫师怔了一下,饶有趣味的看他,笑道:“哦?”
张小凡淡淡笑道:“人不由命,命却由人罢了。”
大巫师目光顿了一下,然后拊掌大笑道:“好好!说得好!命数一说,不过强加而已。若人行路不动不移,不作选择,哪里还有命数呢?”
张小凡闻言只是笑而不语,凝视着远方广阔天地。
大巫师闭目养神,深深呼吸,仿佛极享受此刻难得宁静的时光。一时两人均是沉默。
许久,大巫师才开口道:“焚香谷似乎有人回来了。”
张小凡微皱了下眉。
大巫师睁开双眼,并没有细谈的意思,只是道:“焚香谷弟子应该是因为天火一事回来查探。”
张小凡点了点头,如今焚香谷众人的日子想必不好过罢。
“若是天火再降,南疆……”
大巫师却是笑了笑,断言道:“不是有公子在吗?”
张小凡愕然,无奈的摇头道:“实不相瞒,在下愚笨,实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要说的话,显然也在大巫师意料之中,大巫师不以为意的道:“公子若一夜之间便能把事情解决,也就不用来这穷山恶水费心参悟了。”
张小凡一怔,淡淡一笑,道:“说的不错,只是离参透之期还尚远,不知何时能将此事完结。”
大巫师看着他,眼角动了动,目光深处微微发亮,问道:“前几番见面,公子虽然正为此事四处奔波,可是在我看来,你似并不愿意插手这件事,不知可对否?”
张小凡沉默,如实道:“大巫师在此坐镇,守卫南疆,只因‘责任’二字,在下不过山野莽夫,天下之责不在于我,我自然是不愿管的。”
大巫师打量了他一番,微微一笑道:“公子行事不拘泥于世俗,在下一向佩服。”
张小凡面色如常,若是当年的鬼厉在此,恐怕心中会存着一分苦涩,如他这般俗世男儿,沉浮于爱恨之中,又如何能脱离世俗烦扰?不过今时此刻,站在这里的只是张小凡而已。
“公子今日来,是否另有安排?”
张小凡道:“不错,我确实有些想法。”
他停顿片刻,接着言道:“云易岚受的伤并不严重,短短数日便有可能再掀风浪,八凶玄火阵一时之间参悟不得,不如另想他法。”
大巫师目中光芒一闪,皱眉疑道:“哦,公子有其他办法吗?”
张小凡点了点头,道:“既不能破解,不妨压制其中一部分力量。”
张小凡这般说,并非毫无依据,不提诛仙之力,他手中除了半块玄火鉴,还有一神秘之物,便是乾坤轮回盘了。
当初从天音寺借出此物时,自己尝试多次,都无法参透其中奥妙。唯有鬼王宗的鬼先生对此还有些了解,然而他心有邪念,并没有将它用作正途。
那些日子,他自己虽然心有挂碍,对鬼王宗糟糕的情况未曾理会,但以他的道行阅历,狐岐山中的变化他已是看在眼里,暗自留意。从他将乾坤轮回盘拿回鬼王宗开始,狐岐山里邪煞的修罗之力就似被什么控制住了一般,直到鬼先生施法用乾坤轮回盘重新释放这股力量。
他们在鬼王石室里的那么多天,鬼先生心怀歹意,盘算的是毁天灭地的勾当,可笑自己竟然轻易相信此人。
一念及此,张小凡心头似有一抹隐痛,不禁皱了下眉。
他轻轻甩了下头,将神思克制住。乾坤轮回盘真正的力量至今无人知晓,但凭其能够影响修罗之力,就知这件法宝绝不简单。
只可惜,它发挥效用的过程,他没有亲眼目睹。
八凶玄火阵与南疆关系紧密,张小凡遂把心中的想法大致告诉了大巫师。
大巫师面露诧异颜色,不过思来想去,最后也只是摇头叹息,无奈的对他说道:“按照公子所说,也许那法宝确有大用,只可惜我见识短浅,并非是能够参透此物的人啊。”
张小凡一时也觉无计可施。
大巫师沉吟片刻,又道:“公子不妨去找交给你这宝物的人,说不准他会有一些办法。更何况巫法残本已在公子手中,若能一并参悟,岂不事半功倍?”
张小凡默然,而后点了点头道:“多谢了。”
大巫师亦是沉默摇头,不再多言,他的目光落向远处阳光明亮处,静立在原地,若有所思。
太阳初升,四周的鸡鸣打破了寂静,街上渐渐喧闹起来。自张小凡走后,陆雪琪本来是一人待在客栈中盘坐养神的,许久过后,也因着窗外的这番热闹静不下心来睁开了双眸。她转头望着透窗而入的阳光,想了片刻,所幸起身来到窗边向外观望,刚才短暂的修行就算作罢。
街上人来人往,并没有人注意到小小的窗后有人眺望。陆雪琪十年之中无数次离开师门出外远行,然而每一次都是来去匆匆,从不曾在意身边的人或物,也从未停驻在一处细看当地的风景。
那些风景落在她眼里,并没有多少独特的地方,都似望月台上清冷的月光。
只是如今,仿佛真的不同了。
那些嘈杂的亦或笑闹的声音,似乎离自己近了很多,那是她从前不曾注意到的景色。
窗下正有几个小孩子嬉闹着跑来跑去,稚嫩的叫声里,透着的是最平凡的快乐。陆雪琪倚着木窗,唇边含着笑意,望着他们。
“在看什么?”身后脚步声很轻,陆雪琪转头看到张小凡站在门口,微笑着望着自己。
他如今的道行是极高的,有时以陆雪琪这等程度的道行,都无法察觉到他的行踪。此时蓦然看到他,她不禁怔了一下,回过神来。
摇了摇头,方微微一笑道:“闲来无事,四处瞧瞧,这里的风俗景物当真与中土不同。”
张小凡笑了笑,走过来,看了窗外一眼,道:“南疆比中土少了很多约束和偏见,所以很多异族都愿扎根于此。”
想到南疆各具特色的五族和当年的妖兽,陆雪琪道:“听说巫族在千年前就与兽妖有些纠葛?”
张小凡点了点头,道:“玄火鉴以前就是巫族的圣物,八凶玄火阵也曾用来压制兽妖。”说到此处,他忽而想起方才大巫师与他交谈时说的话,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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