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此行一是为师弟扫墓没错,二则是为调查当年的悬案。他坚信师弟的赴死另有其因,虽然那临行前的眼神里的决绝和失望不似作伪,甚至骗过了自己这个师兄。
他们这群人的身份很特殊,兼具国家特警的身体素质和云游道士的行踪不定,看似不效力于任何组织,实则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是在为家族千百年沿袭下来的使命卖命——尽管这使命恐怕也要断在近些年了。
来墓园只是第一步,生前两人不欢而散,眼下要揭开旧疮,还得先安抚师弟的魂魄才行。于是便有了墓园里的那一幕。
原本这一切都还算顺利,直到……
那个姓温的男人突然出现。
周絮收回视线,在逼仄的空间中来回走动起来。来自同类的气息往往引人警觉,按照这个说法,周絮感觉自己可以拉响八级警报了。
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师弟的墓下,是空的。
爆炸的巨响、浓密的黑烟,无论是亲历者的呼号还是旁观者的尖叫,都抵挡不了一个结局——尸骨无存。
可是那个男人又凭什么说埋着他妹妹?莫非是自己一时不察,才导致秘密暴露?还是说那只是个试探的说辞?
不确定因素的堆积令这个平日一丝不苟的年轻人气息微乱,以至于门口的风向出现了非自然原因的变化都没有察觉。
06
温客行并没有睡。
对方那套浑似“经济拮据的母亲为儿子买了一个汉堡又一边笑着看他吃完一边安抚着说:‘乖孩子吃吧,妈妈不饿。’”的说辞令其心生不满,直觉自己被当小孩儿哄了。
还好离开时留了一手,摩挲了下袖口中的银签,他倒要看看这个面相无害的男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屋里好黑,我睡不下……”
话音刚落,目之所及的挺拔身形明显震了一下,周絮克制住没动,声音却飘了过来,“不是有灯么?”
“还不是被不知哪来的妖风吹灭了!我这不是一路顺着来寻仇了嘛。”
来了,他也发现了不对劲吗?果然同道中人。
周絮不知想到了什么,竟轻松地笑了,“既然如此,便随我一道赏月吧,如何?”
新雨过后的晚风沁满了湿润的凉,吹在身上很舒服,就像尚未确立关系的情人间带刺的试探,不慎被挑起直透心底的欲望,又强忍着装出一副无所适从般的犹疑,一副交流困难的局面。
眼下两人却一改白日里的剑拔弩张,左右倚靠在小小的气窗两旁,混合着空气中难以忽视的危险气味,进行着最优雅的活动。
明月别枝、煦风送爽。隐隐地还能听见不远处草丛中蛰伏的虫鸣,如同小钩子般瘙刮着难眠者的耳膜。
夜,本该如此美好。
“周先生没什么想说的吗?”双方的呼吸在寂静中趋于平缓,温客行一出声,便如往湖中投入一颗小石子,漾开一层层暧昧的涟漪。
周絮奇怪地看着他,却因为光线关系看不清神情,但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说这话时,带着笑意。
越是摸不清对手,越要不动声色。
“我们今天才因一场误会相识。”
“你也闻到了,不是吗?”对方无视了隐晦的拒绝,来了一记直球。
“……”
窗边恰好传来一阵猫头鹰的夜啼,惊落了几只没巢的孤鸟,很快又恢复宁静。
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是三年前吧,”温客行仰首舒展了下筋骨,就这么不经意地吐出了一个时间,却令身侧的呼吸陡然加重。
“市西近五十年来最大的纵火杀人案,搭进了七名警察……”一个意味深长的停顿,“或许还不止。”
“温先生想说明什么呢?”
温客行笑了笑,在黑暗中没有起到丝毫安抚人心的效果,而是恍若未觉地继续道:“ 后来呢,凶手没有找到,上面却用了个‘朝向死衰’的风水大忌盖了过去,真是白栽了那么多人命啊……”
对身边投来的目光无动于衷,“不过还好,现在似乎有了点突破,尽管可能是空欢喜一场,或者像三年来的每一次突破一样的微不足道,你说是不是,周总警监?”
07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难得的,这一次的寂静没有被打破的倾向。
刚刚男人说出那个时间的时候,周絮就有种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并随着话题的深入逐步加深。
那是他师弟的忌日。
他是时任总警监。
三年前,
一块巴掌大的碎石从高空坠落,不幸砸中一只野猫的腹部,霎时形成一个血窟窿,可怜的家伙还不及嗷叫一声,便毙了命。
地基正在下陷。十七层完全被火舌吞没,炽热的、夹杂着黑气与蓝烟的凶手很快包围了大部分楼层,焦石、碎砖、废瓦,甚至散发着焦臭味的窗帘不要钱似地纷纷扑向大地。
时不时还传来几声爆破声,尖叫和哭喊如同喝彩,除了渲染有心者的表演效果外,别无用处。
赶到现场的时候,周絮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冷静地部署警力、调用物资、安抚伤者……再严峻的局面,也难不住一个精于计算的头脑,周絮便有这样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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