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眼前突然掠过一抹熟悉的声影,像一道虹,刺痛了年轻警监的锐眼。
“九霄!你干什么——”
粱九霄却只匀出一个回眸,脚程丝毫不减。
周絮忍不住冲上去前去,大力扼住了这个年轻警员的手臂,惊怒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早已安排好各部人手,你不需要……”
“是不需要还是没资格?”梁九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表情,初为讽刺,细看之下又有点难以捉摸的伤心。
他说,师兄,你睿智,且很有决断,在你的部署下,可以让死伤降到最低。可你知道吗?你的精于计算,在我眼里,不过是精于算计罢了。
不知道被哪句话刺痛了神经,周絮只觉手中一空,梁九霄的身影就消失了。
不过是精于算计罢了。
那是他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
再开口时,周絮的声音带了些不知名的沙哑,“ 希望如此吧。”
温客行挑眉,暗暗欣赏对方的韧劲。
“这家旅店的位置很特殊,这也是我为什么邀请你来的原因。”
“上面的托词也不是空口白话,那栋楼的风水确实有问题,只不过没那么浅显。”周絮按了按眼角,再抬眼时几乎已恢复如常,要不是月光投射下的脸色过于惨白,温客行都要夸他没心没肺了。
“是阵脚。”温客行道,“最初起火那件房间在整栋楼中的方位,与这间厕所在整个旅店中的位置相同。”
“为什么偏偏是这家旅店?”
“因为离墓地近,阴气重呗!”
周絮转过脸直视对方,一副“你好好组织语言,再给你一次鬼扯的机会”的表情,温客行看在眼里,莫名有种身兼“安抚”大任的神圣感,和目睹了对方稍纵即逝的脆弱过后,不合时宜地保护欲,尽管对方怎么看怎么不需要。
“这所旅店前身,是一座阴宅。”
只是这家阴宅跟对街的墓群主人们犯冲,简要来说,就是这边是地主,对面是农奴,生前恩怨不得报,身后终于使得阴法把土豪给克走了,至于怎么使的,就无从得知了。
进一步说,对面的墓群中,有近五分之一的石碑下安息着三年前惨案的亡魂。俗话说,一阵牵百里。旅店尸臭的来源,便与此有关。
“通风口是关键,或者说桥梁。引发风水轮转的必要条件之一自然是沟通两地的罡风。这里一圈与周围的触感就不同,显然被做过手脚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拆开看看?”
“周总监请——”对方语调上扬,听在周絮耳中却多了股说不出的讽刺,好不容易隐藏的无力感再次袭来,忍不住再次伸手按住跳动的额角。
谁料,对方突然自后方接近,直至后背与胸膛相触,两个凌乱的心跳还没来得及统一节奏,周絮便觉脖颈一阵钝痛,随即便是麻木。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清楚地看见一根细长的东西落在瓷砖上擦出脆响,入眼是一瞬刺目的银白。
08
“阿絮,阿絮!你还好吗?”
“醒醒?”
“怎么出这么多汗……”
周子舒在一片混沌中睁开眼,只觉时空颠倒,不知今夕何夕。
“温……”
“诶诶,为夫在!”
“……”
他在做梦?把右手举在眼前细看,又忍不住狠狠掐了一把边上面色凝重、嘴上却丝毫不消停的温客行,换来对方一阵哀嚎,大叫着小美人起床气有点大啊小心哥哥我白嫖啦云云。
脑中影象逐渐与眼前人重合,周子舒的意识终于回笼了一半,松开了手。
只是心口还是疼得厉害。梦里的世界很奇怪,有很多现在没有的东西,但竟也能合理地发展下来;梦里的梁九霄还是他熟悉的样子,只是那眼神太过陌生,说那话时,又无可避免地与“杀人偿命”四字完美重合……梦里又似乎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比如温客行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自己上香用的九根竹签为什么如此眼熟、对方最后为什么要袭击自己?
“怎么又不说话了,魇住了?天天教育小鬼压力太大了吧?跟你说这种小拖油瓶当初就不该捡,就该让他自生自灭……”
“所以你就该捡了对吧?”
温客行一愣,随即眉开眼笑,“我可不是捡,是粘上的。” 顿了顿又道,“ 就像有缘人命中注定要在这一年的这个时辰路过这条花街,被这样一个人无意落下的绣球砸中。”
指尖缠上一缕被冷汗浸染而微湿的黑发,温客行知道周子舒这回是彻底醒了,便也不再多问,脸上却像梦中门扉落下的那一刻褪去了玩世不恭一样,变回了那个熟悉的人,熟悉到摸一摸手汗,就知道对方在紧张什么;迎风走来,就明了下一刻获得的,是亲吻还是怀抱的人,咬着你的耳根说:
“ 逃不掉的。”
是啊,更何况从未有过这个打算呢。
☆、不醒梦
不醒梦
01
雨后的清晨,小巷。
麻雀永远是早餐铺子最早的食客,天蒙蒙亮就三三两两地在门楣前跳转、啄食昨夜未拾尽的碎屑。偶尔也会有几只通体乌黑的黄嘴鸟想来分一杯羹,却往往迎来麻雀大军的一阵猛攻,到嘴的面包片生生折腾成了面包屑,一身黑羽浑似落雪后的碳堆,才怪叫着灰溜溜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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