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光的身体状况,两人赛后未接受任何媒体采访,便告辞离开了棋院。
一同走过一段路,在某个街口的转角,一辆计程车恰好经过,将他们带离了棋院附近。
道路两旁的街景快速地从车窗两侧飞掠而过,光和亮却谁都不曾抬头看一眼。
河合透过后视镜望着后座各怀心事的两人,想要说什么,却不忍打破车里难得的这份宁静。
光和亮一度便沉默无言地并排坐在后座上。
光像是睡着了,眼睛闭着,头微微仰起靠着车座的后背。
亮伸出手来,轻轻把他带向自己身侧:“光,还难受吗?”
光仍旧闭着眼,顺势靠在亮的肩膀上。鼻腔里发出一声模棱两可的鼻音。
“觉得累了就睡会吧。到了,我叫你。”
“好。一定要,叫醒我……”
恋人的絮语就像是催眠的符咒,压折光最后一丝清醒。长赛过后的精疲力竭便就此长驱直入,合上了光越来越沉重的眼帘。
计程车从棋院到公寓不过十五分钟的车程。
将车停在公寓楼下,河合从后视镜里看向后座的两人,不期然对上亮的视线。亮对他微微点头,搂在光腰上的手没松,仿佛并不介意被他看穿自己与光亲昵的关系。望着恋人安静的睡颜,亮忽然想起,自己已经18岁了……
后座的空间还是过于小了,无法将身侧的恋人抱起。
光睡得并不熟,亮稍一动身,便睁开眼来。经由亮的提醒,才反应过来,到家了。
尽管河合一再推拒,亮还是支付了车费。
离开时,河合摇下车窗,叫住亮。
亮把头探向车里,先说了声:“谢谢。”
河合一时语塞,扫了眼正等在亮身后的光,叹了口气,只说:“你们……加油。”
一语几关,亮没有细想。
退后时,亮向河合欠了欠身,随即和光一同上了楼。
“原来是真的啊……” 河合一路目送两人上了楼,眼里似有疑问,又带着几分隐忧。收回视线,把手探入衣袋摸索片刻,却只摸出一个空盒来。
将空烟盒捏扁,重新塞回口袋里,河合深呼一口气,摇上车窗,终于发动车子驶入暮色里。
203室的房门刚被打开,寒风便夹裹着往客厅里钻。
整日闭塞的房间在日暮时分显得愈发清冷,光不由打了个寒噤。尚且混沌的思绪,却瞬间清晰起来。随着厅里的灯光渐次亮起,身体渐渐变暖,方才被忘在一角的获胜后的喜悦,直到这一刻才在心中一点点复苏。就像是一阵清风,将长久以来沉积在胸的所有不确定全部驱散。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Sai,你看到了吗?我终于赢塔矢了。
不是你,而是作为进藤光战胜了塔矢。
望着眼前恋人褪去大衣后略显单薄的背影,光掀动喉咙,只觉心中似有巨浪在上下起伏。“塔矢。”他低低唤了声。
亮心里一惊,慌忙转过身来,却被光双手抱住,往一旁的墙上带去。
借着墙壁的支撑,光将亮牢牢抵在墙上,眼睛亮得惊人,仿佛刚才在车上的昏睡不止不过是等待此刻的养精蓄锐。
扫过恋人略带狡黠的笑意,亮似乎想起什么,声音不觉压低几分,瞳眸如流光般莫测生辉:“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光的指腹轻轻扫过亮有些冰冷的唇,小心翼翼地亲了亲他的眼角:“我是来让你兑现赌约的。”
光的声音透着股暗哑,眼里闪烁着的仿佛已不是战胜恋人的喜悦,倒更像是两团幽幽的狐火,明亮得快要从眼中跳脱出来,堪堪将恋人包裹其中。
亮仍旧心有余悸,扶着光的腰,以防他重心不稳。
他轻轻勾起唇角,眸色虔诚而宠溺:“连身带心都是你的。你想要我怎么做呢,光?”
望着眼含笑意的恋人,光却仿佛魔怔一般,只是抱着他,在耳边呼唤他的名字:“塔矢……”
“嗯?”
“追了那么久,终于勾到你的肩膀了。”
闻言,亮身心具震。扶在光腰侧的双手不由收紧了,在心中无声地感叹,自己这位分明拥有着过人天赋却不自知的恋人啊……
倏忽间,仿佛洞悉光无数行为背后的缘由。
他的声音依旧轻缓,像是生怕惊扰了神明:“光,你之前迟迟不愿说出『Sai是何方神圣』,是因为……不安吗?”
光的眼睛蓦地睁大几分,随即却低低笑了起来,仿佛带着被看穿后的释然:“是啊,一开始就错了。而为了弥补这个错误,我只能自不量力地一直追,一直追。只有这样,才能向你证明,我足以与你匹敌。”
亮的脑海里不禁划过光送给自己的那束白玫瑰。花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光的心中还压着这样一个包袱。
“可是你知道吗,光。有时,我会嫉妒你。”越是了解你,这种感情就越强烈,“我从2岁就开始学棋,师从父亲,更每日每日与不同的棋士对弈,而你学棋不过七年,却已经超越我了,”他摸摸光的脸颊,半是爱恋半是骄傲,“光,我怎么可能不嫉妒。”
亮的言语里,很少带有如此明显的情绪。或许,能让塔矢亮嫉妒自己的棋力,纵使放至整个日本棋坛,都是对一名棋士最高的褒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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