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一手甩开玄瑀,踉跄几步至赤命身前,声音比行动更加颤抖:“玄瑀,快把药给我。”
玄瑀心跳得飞快,她要救他!
“玄瑀!”她带着哭腔回头喊道,却忽而浑身动弹不得——
“将药给她……”鬼方赤命放下长刀,拿出那本斩龙七段律,“红药……活下去。”
药被塞进口中的一刹,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英雄称王一刻便已经做好准备失去一切,终究还能保下你。”回光返照的瞬间,前尘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直至这一刻他终能直面内心深处的悔意——
“吾赤命,对不起赑风隼。”
手垂落,划下句点。
穴道解开的瞬间红药跪倒在地,抱着鬼方赤命的尸身失声痛哭,明明身体上的伤痛皆被治愈,可为何她仍是痛彻心扉——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啊……”
玄瑀忽觉心中空荡荡的,竟也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她哭得如此声嘶力竭,仿佛灵魂都在颤抖悲伤,鬼方赤命终对赑风隼道歉又如何?这对她太残忍了……
他上前半步,轻声而无力的说道:“红药,活下去,因为……”因为什么,因为这是我用性命为你找来的机会?不,不该是这样……“因为他们一定会想让你活下去。”
“哈……”
就在此时两道人影忽现,是赮毕钵罗与赦天琴箕来到,面对眼前这番景象他们惊异道:“发生何事?”
“在你们签订协议之时应无骞带着幽都之人偷袭,结果……你们也看到了。”玄瑀淡淡道。
“卑鄙!”赮毕钵罗恼怒,但仍需先处理眼前之事,“红冕七元多年以来有过争斗也有过相助,终究是共命的情谊,我们先将他安葬了吧。”
赦天琴箕感慨道:“他一生最爱唱戏,不如便葬在这北戏台吧。”
赮毕钵罗上前,劝说道:“红药,放手吧。”
怀中是仍旧温热的身体,被泪水模糊的眼前似乎是赮毕钵罗的身影,她听见了他的声音却反而抱紧了尸身,恢复平静的脸上仍是泪水不断,她却笑了。
有这么一瞬间赮毕钵罗觉得她疯了。
她抱着尸体站了起来,一步步离去。
赮毕钵罗看了赦天琴箕一眼:你拦吗?
赦天琴箕也看了赮毕钵罗一眼:你拦。
在这间隙玄瑀却说道:“交给我吧。”说着他跟了上去。
……
怪贩妖市——
庸流萍寓中一个不起眼的所在里立着一座孤坟,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而今天却有一个女子拖着一具棺木而来,她跪在坟旁,用双手挖着泥土,尽管长剑就插在一边。
那座坟前的墓碑之上亦是沾染着她鲜血的几个字——赑风隼之墓。
“当年,我违背你的意思,偷偷将风隼葬了,就葬在这里,你还记得吗,这是我们当年第一次喝酒的地方,那时候这里还开着许多的桔梗花,可是现在都没有了。你知道吗,我多怕你知道了会发怒,可我又多想让你知道,这个……老地方。”
墓穴挖好,红药的双手已是鲜血淋漓,然而这一点痛又算得了什么,心已经死了,还会觉得痛吗?
她翻开那本斩龙七段律,对着染血的一页上最后的一句话看了许久,眷恋、痛苦、不舍、欣慰……无数复杂的情绪在她的眼中,终化作一滴眼泪落下。
她合上戏谱,将那滴泪一同合在里面,与棺木同葬了。
靠着墓碑坐下,她打开一坛酒,不待酒醉人,人便自醉了。
眼前忽而起了大雾——
方才还亮的的天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周遭的一切皆被浓雾掩盖,唯有前方有着一点光亮,在那唯一的光芒之中似乎有人走来……
愣神片刻,她忽而飞奔向前,紧紧抱住了他的腰间,无限怀念与缱绻:“风隼……”
鬼方赤命张开的手臂又放了下去,他摇了摇头,到底是谁没有姓名啊,每次她都是去抱赑风隼。
赑风隼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柔声道:“红药,吾与赤命要离开了。”
她立即摇头,任性得像个孩子。
“红药。”赑风隼带着一点嗔怪,又讲了一遍。
她松了手,笑了,如此轻松的笑,“风隼、赤命,带我一起走吧。”
“你还想往哪里走。”鬼方赤命抬手揉了揉她发顶,她本就散乱的长发现在更不能看了,“赶快回去,别耽误我们的时间。”
“我不。”她还敢瞪眼了。
赑风隼抬手示意赤命别说话,而他说道:“红药,吾与赤命这一世的恩怨已了,是该离开的时间了。我知晓,你将我们二人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但你的心不该为此填满,你的人生还远没有结束,除了怪贩妖市与红冕边城你还应该去许多地方,去见识不同的风光、结识不同的人,你该拥有更多属于你自己的故事。”
“我……”她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己只愿与他们一起离开。
“终有一天你会理解,也许这一天要很久才能到来,若你感到迷惘,在此之前这便是吾与赤命对你的祝福与期望。”他抬手遮住了她的眼,“好好活下去。”
言罢,他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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